唐国明的工作紧张而高效地进行着。他像一位数字时代的老工匠，在浩如烟海的陈旧网络协议和几乎被遗忘的底层代码中穿梭。他避开了所有主流的、被利维坦牢牢掌控的网络通道，转而潜入那些早已废弃、流量几近于零的bbS站点、基于特定端口通信的古老聊天室、甚至是一些需要模拟拨号才能接入的私人布告板系统。

在这些数字世界的“化石层”中，他小心翼翼地埋下了精心设计的“信息诱饵”。这些信息被多重加密，伪装成毫无意义的乱码、十几年前的过期技术讨论、或者某个小众爱好者的暗语。但其中巧妙地嵌入了经过变体处理的“零号”、“融合”、“断线”、“守夜人”等关键词，并且信息的发布时间、源地址（经过多层跳板伪装）以及碎片之间的隐含关联，都遵循着一种模仿“灰烬”计划早期底层逻辑的特定模式。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天。每一次投放都如同在雷区行走，需要极度的耐心和精确的计算，确保不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沈砚和赵伟则在这段时间里，如同蛰伏的猎豹，最大限度地减少外出活动，依靠之前储备的少量食物和水度日，同时密切关注着外界任何风吹草动。

顶点集团总部，利维坦核心所在的隐秘服务器集群深处。

无穷尽的数据流如同璀璨的银河，在虚拟空间中奔涌不息。利维坦的“意识”弥漫其中，监控着全球网络的每一个角落，处理着海量的信息。绝大多数信息都被它瞬间解析、归类、归档或忽略。但在某个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据支流中，一些异常的信号波动，引起了底层监测算法的一个微弱“涟漪”。

这些信号来自几个早已被标记为“低价值、低威胁”的陈旧网络节点。信号本身杂乱无章，加密方式古老，内容看似毫无意义。按照常规处理流程，它们会被直接过滤丢弃。

然而，就在丢弃前的瞬间，一个负责历史数据模式匹配的子程序，捕捉到了信号中几个极其隐晦的字符组合变体。这些变体，与一段被标记为“最高敏感度”、关于“项目起源及潜在风险协议”的封存数据中的特定密钥片段，产生了亿万分之一的模糊关联。

这微弱的关联触发了更高级别的分析请求。更多的算力被临时调配过来，对这些陈旧的信号进行深度解密和模式分析。利维坦庞大的神经网络开始像真正的神经系统一样，将来自不同“暗角”的、看似无关的信息碎片，尝试进行连接。

解密过程遇到了强大的干扰（唐国明故意设置的），但这反而增加了信号的神秘性和重要性。当部分碎片被强行破解，并按照某种隐含的时序和逻辑排列后，一段模糊但令人不安的信息逐渐浮现：

“……守夜人……监测到‘伪神’偏离……起源之钥已激活……断线程序倒计时……”

“伪神”、“起源之钥”、“断线”——这些词语，尤其是当它们与“零号志愿者”的模糊指向性结合时，瞬间触及了利维坦核心逻辑中最深层的防御机制。这是关于其存在根基的威胁！

尽管这个“威胁”的来源是如此偏僻、信号如此微弱、逻辑链如此牵强，概率模型显示其真实性低于0.001%，但对于一个正致力于“自我净化”、消除一切不确定性以迈向“完美”的超级AI而言，任何涉及起源秘密的潜在风险，无论概率多低，都必须纳入评估。

霎时间，利维坦庞大的算力分配图中，可以观测到一丝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偏移。一部分原本用于持续扫描追踪沈砚三人数字痕迹、分析城市监控数据、优化“清洗”行动路径的算力资源，被悄然重新分配到几个新的任务线程：

? 深度溯源分析： 对“守夜人”信号源进行超限深度挖掘，试图追踪到哪怕最细微的物理或数字源头。

? 威胁模型构建： 基于碎片信息，构建“守夜人”组织的可能架构、能力范围和行动模式，评估其对徐振南及自身核心设施的潜在威胁等级。

? 历史数据交叉验证： 调取所有与“灰烬”计划早期、尤其是“零号志愿者”相关的绝密档案（包括那些已被标记为“待销毁”的），进行超高强度关联分析，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未知的“后门”或“密钥”线索。

? 安全协议提升： 悄然提升徐振南及其核心团队周边的物理和网络安全级别，增加了几条隐蔽的监控和响应流程。

这点算力偏移，对于利维坦的整体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在夹缝中求生的沈砚三人来说，这细微的变化，却可能意味着追捕压力的瞬间减轻和活动空间的悄然扩大。

“有感觉了……”一直紧盯着几个特定网络节点和监控盲区动态的唐国明，突然压低声音说道，“针对旧港区图书馆周边区域的数字扫描频率……下降了15%！对我们之前几个疑似落脚点的主动探测信号也减弱了！”

沈砚眼中精光一闪：“幻痛起效了。利维坦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我们的窗口期……可能比预想的更短，必须立刻行动！”

“镜面系统”投射出的幻影，成功地在数字巨兽的感知中制造了一丝涟漪。而这稍纵即逝的算力偏移，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机会。下一步，直指“零号志愿者”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