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还放在案上,二人就此谈论了许久,有时各抒己见,有时又所见略同。
谢宜瑶前世毕竟极少考虑军政事务,某些想法自然会有点幼稚,沈蕴芳听了只是循循善诱地与她讨论,却也能展露出她别样的见解。
沈蕴芳道:“公主想要成就大事,不能只在京城搅动风云。襄阳于公主而言是故地,亦是沿江重镇,若能到襄阳去看看,是再好不过的了。”
襄阳。
那里有谢宜瑶数年的回忆,她想弄明白当年母亲的死,就很有去一趟的必要。
更何况不久之后,与襄阳相隔不远的义阳,将会被燕国军队围攻。谢宜瑶回忆着前世楚国失去义阳的经过,不由得觉得十分可惜。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改变那样的结果。
“我会尽力一试。如今襄阳是由庐陵王镇守,他毕竟是我的七叔,我找个机会向皇帝请求一番,应该不难。”
敲定了此事,沈蕴芳又问:“公主在朝中可有能依仗的势力?”
谢宜瑶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交好的重臣或大族?”
谢宜瑶又摇头:“你知道,我和夫婿家都不怎么来往。一定要说的话,萧家算是欠我个人情。”
说完,将谢宜琬之前谢宜琬差点要改嫁的来龙去脉讲给沈蕴芳听了。
又问:“怀香,你觉得皇帝到底是为何想要让阿琬改嫁。我实在揣摩不透他的想法,是想倚重柳家,还是借此逼迫萧公出山?”
“人心难测,遑论帝王。显而易见的是,就算是皇帝,也得依靠士族,彼此间各取所需。”
“可是我能以什么来说服他们与我联合呢?我现在只是个公主,手上无权无势,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
“人与人之间的合作,依靠的就是权、财、色、气四样。”
谢宜瑶有些困惑:“权、财、色我且能理解,这气是何物?”
“像某人受了旁人的欺辱,想要报复回去,明明无利可图,却偏不能不出心中一口恶气。有些人之间只是气不相合,就要想尽千方万法看到对方不好过,饶是没有具体的权、财、色上的冲突,也会大动干戈。”
谢宜瑶闻言若有所思,她前世之所以会决定刺杀谢况,固然有权与财的因素在,但归根到底,也就是因为这所谓的“气”了。
因为他们之间的仇怨。
“不过能找到意气相合的人并不容易。虽说权财色尽而交疏,”沈蕴芳道,“但若是只是短暂地合作,以权、财诱之也并无不可。公主心中可以合适的人选?”
若说谁能被权、财所引诱,谢宜瑶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谢冲。他是如此贪婪,哪怕已成为皇帝最倚重的宗王,哪怕已经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他还是渴求着更多。
谢宜瑶也知道怎么才能拉拢谢冲,或许他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她恨恨道:“是有这么一人。但,比起与他合作,我更想除之而后快。”
沈蕴芳差点没被谢宜瑶身上的杀气吓到,但很快镇定下来:“若能放下芥蒂,先利用,再除掉,也并无不可。”
……
如同谢宜瑶所推测的那样,谢况处死了裴如之,同时以临淮公主遇袭为由,下诏彻查京城户籍。
与此同时,谢况还借此加强了京中守卫力量,王侯公主的宅第,自然也是都有重兵把守。
因为是刺杀事件当事人的缘故,谢宜瑶还有幸得到了谢况的“特殊照顾”,被多次反复强调不可随便外出。
好在沈蕴芳却还能自由出入,谢宜瑶只说是闺友闲谈,谢况想着能有个同龄人陪谢宜瑶说话,或许她就不会总想着往外跑了,因此也就没说什么。
却说自从谢宜瑶打石城寺回来之后,江夏王第那边谢冲又来了好几次帖子,邀请谢宜瑶去家里坐一坐,谢宜瑶都以谢况的叮嘱为借口推脱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和江夏王关系密切得很,但谢宜瑶后来经历过谢冲的背叛了,如果不是沈蕴芳建议她可以暂时与谢冲联盟,甚至想过要不干脆直接和他撕破脸皮,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在谢宜瑶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下,谢冲还是锲而不舍三番两次地邀请她,理由换了一个又一个,谢宜瑶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上辈子不曾这么急切过。
即使是在谢况立谢容为太子之后,他也没有在谢宜瑶面前直接表现过不满。
若是有要事,何不亲自登门拜访,偏要她上门去?
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在试探她的态度……既然沈蕴芳能从她的举动里猜出她别有异心,谢冲未必不能。
谢宜瑶拒绝得烦了,干脆直接应了,亲自去看看谢冲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反正,她本来就有考虑与他暂时合作。
临走前,沈蕴芳特地叮嘱道:“江夏王若是能为我们所用是再好不过的了。公主既然了解他的性格,必要时刻还可以激一激他。”
谢宜瑶把沈蕴芳的意见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坐上了前往江夏王第的车,门外守着的人听她是要去找江夏王,果然没有多加阻拦。
她上一次去江夏王第,还是刚重生后在街上遇到谢义远那天。
彼一时,此一时,朝堂风云变幻之下,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