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将闺房交于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了裙摆,袅袅娜娜的往前院走去。
宝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从金陵回来后这变化大的不止他哥哥一人啊。
隔了两日史家变派人来接走了湘云,剩黛玉一人客住在薛府之中。她想到自己一人无亲无故寄居在他人篱下,宝玉又被下了狱福祸难知,愈发的低落伤感。
幸好宝钗与薛姨妈妥帖细心,香菱更是怕她想不开白日里时时刻刻的跟着她。
第二日林文又雇了大夫在前院里,每天过来府中的诸位夫人小姐请脉开药,也是生怕她身体败落。
这日黛玉半靠在床上,在香菱的服侍下亲自将苦药喝了,看着香菱边收拾药碗边将梅子递给她,道:“香菱嫂嫂不必如此,你如今是薛家的半个主子,何必做这样下人的活,伺候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姑娘。”
香菱道:“如何是不相干呢!当日你教我作诗,便如同我半个老师。他们男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女子一日为师,也当如母一般,便不是母也是姨母,怎么能叫不相干呢!”
黛玉听了她这话不由笑了出来,连坐在小凳子上绣补的宝钗听了都被她这番母亲姨母论逗的笑起来,说:“我这嫂嫂可不得了,志比男儿了。”如今若是薛姨妈不在,宝钗便是一口一个嫂嫂的喊香菱。
香菱红着脸说:“哎呀姑娘,你又打趣我。”
黛玉笑完,又想到什么,心情低落下来说道:“你若这样说,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只你这恩情,我怕是难以报答了,便是贾府老太太的恩情,我此生当也是难以报答的。”
宝钗站起来坐到她床边:“颦儿可别说这样的话,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黛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有母亲,有哥哥,我有什么呢?不过一副病体罢了。”
宝钗指着香菱说道:“颦儿,你且看我嫂嫂。以往我哥待她也不过一般,如今愈是如珠似玉了,便知这日子都是一日日的过出来的,活的久些才有翻盘的机会。况且,你不是还有宝玉,怎么能这样早就有如此颓丧的心思呢。”
当初贾府老太太弥留之际,强撑着病体给宝玉和黛玉定下了婚约,只等宝玉出了孝便完婚,那时她还曾羡慕过黛玉能嫁去贾府,而自己这样大了婚事依旧未定,可现在看贾家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宝钗心中感慨,觉得黛玉还不如没有和宝玉订亲,还能期盼着有个好夫婿。
几人正说着话,丫鬟过来通报说公子回来了,说有事要来闺房中一说,林文走进宝钗闺房,隔着屏风说:“万岁开恩,荣国府的人已经放出来了,虽然贬为庶民,但归还了原来的宅子,又赏赐了800两白银。”
800两啊,当初贾赦买个秋桐也不过是800两。
黛玉问:“贾家众人可好?”
林文叹气:“其他人还算保住性命,只是琏二奶奶当初谋害尤氏的事出来,在狱中琏二哥因此说休了她。其实琏二哥是想让她免于牢狱,可琏二奶奶一时激愤,她原本当是就有旧疾,当下就去了。琏二哥哭说全是他害了凤哥儿,也病了起来。”
几人听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过了一会儿又听黛玉问道:“你只说荣国府,宁国府如何了。”
林文顿了一下,说:“宁国府男子皆流放,女子发卖为奴。”
宝钗轻轻叫了一声,里头传来女子们呜咽的哭声,她们以往算是一同长大,听到自己同伴竟然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自然是伤心不已。
过了一会,黛玉撑着病体不顾宝钗和香菱的劝阻从卧房内走了出来,来到林文面前哭问道:“我那惜春妹妹去了哪里?难不成也要发卖为奴?抄家那日我尚有一些金银首饰在身上,薛哥哥拿去将我四妹妹赎回来吧。”
说着她将双手捧到林文跟前,手心里放着三四支金钗,一个金手镯,一个玉佩,一串红玛瑙。
这些恐怕已是林黛玉全部的钱财,林文忙说:“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已通过友人将贾家四妹妹赎了,可她小小年纪竟是勘破红尘,不由分说找了个庙子出家了。”
然后又对宝钗和香菱说:“还不快扶林姑娘回去,穿的这样单薄,吹了风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