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几乎是拖着身子回到那间位于城市边缘的出租屋的。
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旧衣柜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几乎再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廉价泡面的味道。这里和他曾经的家,天差地别。
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粗暴地冲洗着脸和手上的伤口,刺骨的凉意和疼痛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水流冲刷着血迹,在生锈的水池里晕开淡红的痕迹。
谢斩。
他在脑海里反复搜索着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他确定自己过去从未接触过这号人物。那样的人,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那种浸入骨髓的冰冷和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绝非普通富豪。
可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还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母亲……医药费……
后天。
这两个字像催命符一样钉在他的神经上。他擦干手,胡乱套上一件相对干净的T恤,开始翻箱倒柜。他把所有的现金、硬币都翻找出来,甚至把那个存着最后一点应急钱的旧铁盒也倒空了。
零零散散的钱堆在桌上,薄得可怜。
连下一个疗程的零头都不够。
他又尝试着打电话给几个过去还算有点交情、或许能借点钱的人。电话要么不通,通了之后也是各种推诿和敷衍,语气里的疏远和为难几乎要透过听筒溢出来。
“凌少,不是我不帮,最近手头实在紧……” “曜哥,你也知道,我家老头子管得严,这……”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最后一个电话挂断,凌曜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缓缓放下了手机。窗外霓虹的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绝望再次攫住了他,比在暗巷里时更加具体,更加冰冷。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谢斩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睛,和那句“你会爬过来求我”,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那么屈辱。那么……精准。
难道真的只剩下那条路了吗?去求那个莫名其妙、危险至极的男人?
自尊在疯狂叫嚣着拒绝,但现实的重压却更具体地碾磨着他的意志。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凌曜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是先去了医院。
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靠着仪器维持着生命。她昏睡着,眉头微微蹙着,仿佛连在梦里都不得安宁。凌曜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水湿润她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与他外表的野性截然不同。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不能失去她。
钱。必须弄到钱。
他从病房出来,径直去找了主治医生刘主任,试图商量能否宽限几天。
刘主任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公式化的无奈:“小凌啊,不是我不近人情,医院的规矩就是这样。拖欠的费用已经不少了,如果后天还不能续上,特护病房和接下来的治疗……恐怕真的很难办。我也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