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吝啬地透过糊着厚纸的支摘窗,在屋内投下几道昏沉的光柱。空气里混杂着劣质草药的苦涩、经夜不散的血腥气,以及墨尘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冷寂如雪后松针的气息。
灵璎自混沌中醒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先一步感知到了禁锢——后背紧贴着一片坚实却冰冷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隔着衣料叩击着她的脊骨,一条手臂横在她腰间,力道不容置疑。
她猛地一僵,昨夜零碎的记忆撞入脑海——他的逼问,她的口不择言,窗外那声诡异的冷箭,还有他扑过来将她死死护在怀中的决绝…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她下意识就想挣脱这过于逾越的护卫姿态,甫一动弹,心口那蛰伏的诅咒便冷笑一声,锐痛刺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头顶传来暗卫毫无波澜的声音,带着一丝宿夜未眠的低哑。那横在她腰间的手臂非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另一只手却已精准扣住她的腕脉,一股精纯却冰冷的灵力不容分说地渡入,强行将她那点躁动的气血摁了回去。
动作干脆利落,公事公办,仿佛只是在稳固一件濒临破碎的珍贵器物。
灵璎彻底僵住,动弹不得。这姿势…这距离…于礼不合!可那心口的剧痛和周身泛起的虚弱感,又让她无力反抗,只能 silent 忍受这份越界的“保护”。
“昨夜…”她试图用破碎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是何人?”
“非镜丞余孽。”墨尘的声音平铺直叙,目光扫过窗棂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孔,冷意骤深,“专业的杀手,冲你来的。”
灵璎的心沉了下去。除了她那好父王和死了都不安生的镜丞,还有谁?
“此地不宜久留。”暗卫下达论断,终于松开她,起身下榻。动作间隐约有一丝极细微的凝滞,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走到屋角那张瘸腿的小桌旁,桌上放着青霖留下的青玉小瓶和一套粗陶药具。
“你伤势未稳,需服药固本。”他拿起玉瓶,拔开塞子,清苦药香逸出。
就在他欲将丹药倒入碗中化开时,动作猛地顿住。
他拿起那只陶碗,凑近, silent 地嗅了嗅。周身气压瞬间骤降,眼神冷得能冻裂金石。
“怎么了?”灵璎心头一紧。
墨尘未答,指尖在碗沿内侧极细微地一抹,举到眼前。那上面沾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粉末。
粉末与他指尖逸出的一丝灵力稍触,立刻发出极轻微的“嗤”声,瞬间将那缕灵力腐蚀殆尽!
“蚀灵散。”墨尘的声音寒彻骨,“混于碗壁残液,遇灵即发,溃人经脉。”
灵璎脸色唰地白了!有人在他们之前潜入此地?!这…
墨尘指尖窜起一簇极细微的暗金火焰,将那点粉末焚为虚无。他看向灵璎,眼神沉得骇人:“此地已不安全。青霖提供的‘庇护’,并非无懈可击。”
连巡天司的暗桩都能被渗透?灵璎只觉窒息。
“必须立刻离开。”墨尘果断将净元丹收回玉瓶,“但你的身体,经不起颠簸。”
他行至窗边, silent 审视外界,侧脸线条绷得死紧。
“我需要出去一趟。”他忽然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寻几味凡俗药材,暂稳你的伤势。”
灵璎的心猛地揪紧:“外面太危险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墨尘转身,目光落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她强撑的镇定下的恐惧。“无人认得我。”他语气平淡,“而你,需要时间恢复些许气力。”理由冠冕堂皇,但灵璎却从他冰封的眸底,窥见一丝极力压制的焦灼。他不是不怕,他是别无选择。
“等我回来。”他行至榻边, silent 地将那枚白色圣鳞放入她冰凉的手心,“握紧它,若生变故,或可抵挡片刻。”
鳞片冰凉,却莫名带来一丝虚妄的安心。灵璎用力攥紧,指尖泛白。
墨尘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推窗,身影如鬼魅般 silent 滑出,融入巷弄阴影。
屋内顿时只剩下灵璎一人。
寂静如潮水涌来,裹挟着令人心慌的恐惧。风声、远人声,每一点动静都让她心脏骤缩。她攥紧圣鳞,竖耳倾听,如惊弓之鸟。
时间慢得煎熬。
就在她神经绷至极点时——
院外巷弄里,陡然传来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与粗暴呵斥!
“搜!给老子挨家挨户搜!一处都不许放过!”
“统领有令,发现永宁郡主踪迹者,重赏!”
是靖北王府的侍卫!他们竟搜到了这里?!
灵璎的心脏瞬间蹦到嗓子眼!她死死咬唇,屏息凝神,听着那脚步声逼近,最终… … 停在了小院门外!
“这破院子瞧着没人啊?”一个粗嘎嗓子响起。
“废什么话!踹开看看!”
砰!砰!
砸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灵璎心上!她脸色惨白如纸,绝望闭眼。墨尘未归… … 她…
千钧一发之际——
“放肆!”
一个清朗温润、却自带威严的男声,突兀地在院门外响起,硬生生截断了侍卫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