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高琛出去的背影,乔桦心里百味陈杂,行至贵妃榻前闲坐了下来,呆呆望着长窗,暮影沉沉里,廊前的一树白梅似乎已经含苞待放了。
双蝶悄悄用手肘推了推斐翠,两人相觑一眼,一齐行了礼:“奴婢们恭喜小主。”
乔桦从思绪中出来,笑着叫了两人起身。
忽地,乔桦望着远处的一束余晖,叹道:“双蝶,帮我拿一把剪刀来,可好?”
双蝶望了斐翠一眼,斐翠亦不明所以,双蝶只好行至内殿,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镀银剪刀递给乔桦。
乔桦轻轻解下头顶的发簪,那银制发簪总让她想起曾几何时在襄州集市上,司空峻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望着自己长长的发丝,乔桦拿在手里摸了又摸,屋内地面的日影越拖越长。
天地静默之间,乔桦终是捻了一小束发丝,攥在手中,右手拿起剪刀,摩擦的“咔咔”声慢慢朝自己的一缕头发剪去……
斩青丝,也是斩情丝啊!
司空峻,此生,恐怕是不能和你长相厮守了。长相厮守,从今往后,怕也只剩下长相思了罢。
……
还记得那晚的话:“那么如此,我们便把头发剪下来,系在红绳上,挂上去吧。”
还记得司空峻“呲”地抽出长剑,魄气一挥,斩下一缕头发,她亦牵起自己长长的青丝,任由司空峻挥剑利落地斩了下去。剑刃上,晚霞的紫光若隐若现。
……
到底是愧对本心了。
乔桦忽地意识到自己脸上已有两道泪痕,连忙抬起左手,轻轻擦拭。双蝶和斐翠见乔桦如此模样,甚至有些担心。
“小主,您怎么哭了?”
乔桦摇摇头:“我想起了往事,罢了,由得它去。斐翠,替我更衣吧。”乔桦起身抬起双臂,闭上了双眼。
去往养居殿的路是乔桦走过多次,如今却是头一次坐在春恩车上踏着雪夜的月色而去。这样空旷到心底的声音,是她从未有所体会的。
虽然,一年前,若是她没有遇上那场偷梁换柱的劫持,她便早已坐上了今日的春恩车。但到底,如今心境再难如从前。
皇帝已经站在养居殿等候,乔桦不知怎地,心底涌出一股奇怪的委屈之意,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皇帝扶了乔桦,一步一步朝龙榻前走去,仿佛这几步路短的距离,永远也走不完似的。
内堂的寝殿早已修饰一番,不再似从前那般光景。
丝帐前的刺绣是鸳鸯戏水,两只鸳鸯的羽翼直立着,像在扇动一般,栩栩如生。这刺绣的一针一线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只是如今正应景。一针一线亦是一滴一滴的心血,五彩蒙幻的色彩如仙女撒下的织锦……望着那满目刺眼的明黄,乔桦只觉得身体一阵轻微的痛楚,眼中是有泪水吗?模糊了视野。
那一抹明黄越来越恍惚,梦回中,仿佛总有一道道紫色晚霞,从明黄的帐子上照进来……“新婚之夜,新娘足不能沾地”……“月亮再圆几回,我便能回来了”……唉,鸳鸯,鸳鸯,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还能做什么呢?
罢了,罢了……终于进入了沉沉醉梦中,乔桦呼吸均匀,双目轻闭,像是轮回在一个又一个的昨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