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母亲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就直接走了?”佳代心想,她果然在意的是流川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有什么区别,你总会知道。”
“我做什么惹到你了吗?”佳代觉得流川冷漠地有些异常。她回忆了一下,没有惹到他啊,甚至这个学期她和流川都没什么交集。
“佳代,我看到了。”流川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回答她。
“什么?”
“看到你带的那个项链,是扣子吧。”
佳代满头问号,她拿出带的项链,是藤真送给她的第二颗扣子,她用红线穿起来戴在脖子上。“这和你告不告诉我去美国有什么关系?”
“佳代,母亲前段时间回来,问了我要不要去美国。我的姐姐一直在美国上学,她的病必须在那里治疗。母亲希望我也去美国,这样她能放心。”流川很少对佳代说自己家里的事情。
“其实,外祖父离开后,她就希望我去美国。只不过我那时候不舍得离开,外祖父刚刚离开,我也走了的话,外祖父会寂寞的。”
佳代听流川说到外祖父时,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脆弱。
“再后来,不愿离开,是遇到了你。我不愿承认是因为你而不去美国,我还去咨询了安西教练,他也不赞成我去美国。我其实很开心,有一个理由可以留在这里了。”
佳代听到流川说是因为她才不愿离开时,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隐秘的喜悦,但她一时理不清这种感觉。她只能想,怪不得他说要成为日本第一高中生后再去日本,这个理由应该就是安西教练给他的吧。
“母亲这次回来,再次询问我。她很伤心不能在我身边陪伴我。我那天去找你,我想确认,我是不是应该继续留在日本。”流川想起自己那时心情的烦乱。
湘北刚刚赢了陵南,以第一名成绩取得出线权的晚上,母亲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流川听着母亲对他推心置腹的话语,再次地询问他要不要去美国这件事又摆在了他面前。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不再怨恨父母。尤其是在吉田太太和他经常聊生活中的小事后,他渐渐能体谅到父母的不易。母亲在他面前的愧疚和期待,他无法忽视。
母亲问他是否还不能原谅她。流川很坚决地摇头,不,他从来就没有怨恨的资格,也无从谈及原不原谅。恰恰反而是他,他很多所作所为让父母伤心,他才该问母亲,原不原谅他。
他对母亲说,会慎重考虑的,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一口拒绝。他看出母亲的欣喜。他没法告诉母亲,他不愿离开,仅仅只是因为离开后无法再见到一个叫佳代的女孩。
他不想告诉佳代,那天晚上他去找她,他站在便利店外看了她很久。他想推开门时,看见佳代和同事聊天,伸手掏出脖子上挂的项链,红色的绳子上挂着一颗扣子。
他的视力很好,看出了佳代用手摩挲扣子时脸上羞涩甜蜜的笑容。那是从未对他流露出的笑容。他只是对一些事情不在意,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他明白扣子的意义。
他想起藤真应该已经毕业,那颗扣子应该是藤真送给佳代的。他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切。
那一刻,他放弃推门,放弃去询问。他知道他害怕了,这是他第二次有这种情绪。
不在意的事情无须害怕,在意的篮球,他知道只要他努力训练,总会达到目标,而他也从不在篮球上害怕退缩。
他第一次害怕,还是外祖父离世,在医院里,看着外祖父的心电波慢慢归于一条直线,他害怕地发抖,害怕外祖父离开,那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而现在,他第二次感到害怕,因为他知道,感情,也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沉默地回到家,看着给他做饭的母亲,他说,“妈妈,等全国大赛后,我就去美国上学。”
流川看着面前的佳代,佳代低着头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听见自己带着一丝绝望的声音,“佳代,我已经没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佳代此刻心乱如麻。她明白了流川的感情,她甚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她开始恐慌。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藤真学长,可是,此刻,她还是难以忽视自己心里那个强烈的声音。那个声音对着她呐喊,留下他,佳代,不要让他离开!
佳代张了几次口,都无法说出什么。她只能继续沉默。
流川也沉默下来。
佳代在和自己斗争,她死死地控制住自己的口,手和腿,她害怕它们一不小心就能踏破那道道德的红线。藤真的扣子此刻贴着她的皮肤,她感到那片皮肤发烫,可她此刻非常地想上前抱住流川让他不要走!
15岁的佳代不明白,她明明喜欢的是自己一直崇拜的藤真,可为什么此刻她却对眼前的流川产生了这种微妙的感情。
也许成熟后的她会明白该如何去做,可是此时,她只有15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切都是懵懂的,更何况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她显然被自己理不清的复杂感情给吓住了。
佳代蹲下去,慢慢抱住自己,她甚至不敢去看流川。她无法辩驳,她戴着藤真学长的扣子,她接受了这颗定情信物。她能对流川说什么呢,说留下来,为什么呢?可她的确不想让他走。
“你走后,我们也许再也无法见面,对吗?”佳代闷闷地说。
流川沉默,他无法说出那个答案。
“你回答我,流川,请你回答我。”佳代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流川。
“是。”
佳代站起来,她走上前,抱住流川枫,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