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姨,还劳您费心安排了这么周到的接风宴。"温柏笑着寒暄。
"都是小妄张罗的,孩子有心。"赵云舒淡淡一笑,朝温妤招手,"小妤,来,坐我这边。"
温翎听到这话,看着温妤身上那件看似素净实则剪裁极佳、完美勾勒出腰线的白色连衣裙,又瞥了一眼裴妄,心情立刻跌到谷底,最终赌气般一屁股坐在了离裴妄最远的对角位置。
温昭明不动声色地拉开温妤左侧的椅子,自然地坐了下来。
"淮汐这几天闷得很,时不时下场雨,"温昭明拿起玻璃壶,给温妤面前的杯子斟了半杯柠檬水,语气温和,"温……妹妹还习惯吗?"
“还好,比国外那种干热的天气要湿润些,反而舒服点。”温妤轻声回答。
赵云舒想多了解温妤这些年的生活,便慈祥地开口问道:“小妤啊,你在国外学业完成得怎么样?顺利毕业了吗?”
“毕业了,一直没放弃画画,也算能养活自己了。”
“那就好,有手艺傍身总是好的。”赵云舒点点头,又问,“那你后来寄养的那户人家……他们现在还好吗?”
温妤明白赵云舒是出于关心,也想多了解她过去的生活,她没有隐瞒,实话实说:“其实我最近刚见过那位阿姨一次。那家的男主人,听说前几年因为酗酒,人已经没了。那位阿姨现在也成天喝酒,我和她刚见到她时的样子相比,变化太大,都快认不出来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赵云舒闻言,脸上露出唏嘘和怜悯。
裴妄恰好在此时接口:“听说?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温小姐后来几年没跟他们一起生活?”
温妤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没有,那时候被打得比较厉害,经常没饭吃,后来……遇到一个好心人,就把我带走了。”
她此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下来,几乎能听到筷子碰到碟子的轻微声响,满座皆惊,目光复杂地聚焦在她身上。
赵云舒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的温家夫妻一眼。
温柏显然也完全没料到是这种情况,脸上写满了错愕:“他们……他们怎么会打人呢?当初是你妈妈特地托人找的,听说那家夫妻没有孩子,人也本分……”
沈知岚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当初她只想着尽快把人送走,对那户人家的具体情况根本没花心思深入了解,只听说没孩子、想要个伴就定了,她心里顿时对温妤升起一股不喜,觉得这种家丑怎么能当着赵云舒和裴妄这些外人的面说出来。
温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反而评价起茶来:“这茶倒是比我在国外常喝的红茶口感要好些。”然后才回到话题,“一开始也不打的。后来好像是说,妈妈那边只给了三个月的钱,后来就没再给生活费了,那家的男主人喝了酒之后,脾气就变得很坏。”
温柏震惊地看向沈知岚,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你后面竟然没有再给生活费?”
“我……”沈知岚一时语塞,脸上闪过尴尬和恼怒,“当时送走小妤后,老太太不就出事了吗?我那段时间为老太太的病忙前忙后,心力交瘁,一时间……就把这事给疏忽了。”她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悔意,反而带着一丝辩解。毕竟温妤之前的一切费用都是老太太出的,在她心里,并非自己亲生,又能有多少真切的关心和责任感。
温翎在赵云舒面前努力维持着温婉得体的形象,此时柔声开口打圆场,话里却藏着细刺:“爸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温妤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看起来也没吃多少苦头,不然她怎么会这些年都不主动跟家里联系呢?”她这话暗示着,温妤如果真受了苦,早就该回来求助了,现在这样,分明是没事。
温妤突然就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呵呵,我在温家那一年半,倒是连个电话和手机号码都没人告诉过我,我一个孩子,该怎么联系呢?谁又给过我联系的方式吗?”
“温妤!”温翎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愤愤不平地瞪着她,“我爸妈好心带你回温家,给你吃给你穿,供你上学,你不知感恩,倒还怪上他们了?”
“好了。”赵云舒出声打断这场即将升腾的火药味,示意服务员将刚上的一道菜转到温妤面前,“来来,小妤,尝尝这个,是这里的招牌。小妤啊,现在回来就好了,总归是回家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嗯,谢谢赵奶奶。”温妤轻声道谢,不再多言。
一顿饭就在这种各怀心思、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温家几人显然没什么胃口多待,匆匆吃完便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两辆车内的气氛截然不同。
温翎上了温谨言的车,温家夫妻则上了温昭明驾驶的车。
在温昭明的车里,温柏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快速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最终猛地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微凸。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怒气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忘记给生活费呢?整整十年啊!她那时候还不是个成年人,只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沈知岚发出一声冷笑,语气冰冷而理所当然:"人又不是我带回来的!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了,老太太还嫌不够热闹吗?非要再添一个外人?"
温柏言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和回忆:"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老太太那边,只有上学时才过来……家里有保姆,有佣人,多她一个吃饭穿衣又能怎么样?你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前座开车的温昭明,通过后视镜看了父母一眼,眼神暗了暗,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保持了沉默。
沈知岚突然扭过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怨已久的情绪:"她一来就占用了小翎一半的房间,把我给小翎订的钢琴挤到了角落,男孩们受点委屈没什么,我的小翎就是不能受半点委屈!"
温柏言看着她激动的侧脸,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充满了无力和疲惫。
她喃喃道:"你已经……已经弄丢过她一次了……现在还要让她觉得在这个家里受尽委屈吗?温柏,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
温昭明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试图调和:"爸,妈,都过去了,别在车里吵了。"
但沈知岚已经别过脸去,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而在另一辆车里,气氛则更加尖锐。
温翎一上车就把手里的昂贵手包狠狠甩到后座,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她的怒气在密闭车厢里弥漫开来。"她刚才那副楚楚可怜、受尽天下委屈的样子装给谁看呢?!"她声音尖刻,"哈!怎么没在那户人家被打死呢……"
她和她开车的温谨言是双胞胎,但因为母亲沈知岚毫无原则的偏爱,她性格远比温谨言更骄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姐姐。
"真是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温谨言一边开车一边附和,"行了,爸不发话,咱俩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哎对了,"他话锋一转,"你不是最近跟裴妄走得挺近的吗?感觉有戏?怎么刚才在饭桌上看你俩也没什么交流?"
"那不是赵云舒奶奶在吗?"温翎撇撇嘴,"他们裴家规矩多,当着长辈面总不能太随意。不过……赵奶奶居然对那个温妤那么亲近,真是气死我了!"她语气变得警惕而充满敌意,"温谨言,我可警告你,要是温妤敢不知好歹地跟我抢裴妄,你可得帮我出头啊!"
"放心,"温谨言毫不犹豫地答应,语气宠溺又带着几分蛮横,"有哥在呢。谁敢给我妹妹不痛快,我肯定让他更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