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正给付雪芙替换冷帕,直至换了两盆冷水,淮枝才带着府医匆匆赶来。
此时付雪芙已不再喃喃出声,淮枝稍稍放下心来,但眉间的皱痕像是拓印上去的一般,没有丝毫的松动。
林大夫背着药箱,跟在淮枝身后入了清澜院。他是今年刚入的付府,从下人口中也了解到一些微末。
但初踏入清澜院时,还是不免有些讶异。
穿过圆形石拱门后,入眼便是满院的木槿花,只院子中间余了供人通行的小路。
风动,清香扑鼻。
昨日雨骤,不少残花落地,却是别有一番意境。
清澜院就如院名一般,十分清幽雅致,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付雪芙亲手归置。
若林大夫没去过紫藤院,他或许会觉得这清澜院是个好地方。但他三不五时便会去给紫藤院的三小姐把平安脉,此时再看这清澜院,未免···寒酸了些。
林大夫暗自叹息,待入了屋便敛下眼眸没再多看。
淮枝将人带到屏风后,落下一句,“林大夫稍等。”,便匆匆进了里屋。
约莫十息的样子,淮枝出来,将人请了进去。
越过屏风,便是里屋,福宝正站在床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瞧见人进来,忙站到一边。
此时床上的床帐已经放下,只余一只玉手在外,林大夫不做耽搁,上前把脉。
过了良久,林大夫收回手,淮枝忙上前询问。
“小姐这是郁结于心,心火难消引起的发热。”
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惊。
初时林大夫也不大相信,虽说老爷与夫人更宠三小姐,但从大小姐平日的行事上看,她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又有何能令大小姐如此?
待再三确认后,即使林大夫心中困惑,也不得不信。
“我开个方子,你们速速去煎药给小姐服下,先把这烧退了。”
淮枝将昨日发生的事都捋了一遍,并不得法,闻言将人引至外间的书桌前。
待付雪芙喝下药已是寅时过半,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烧便退了,人也不说胡话了,只是眉头仍然紧蹙着,似有化不开的哀愁。
淮枝将林大夫送出内院后,让仍守在里屋的福宝先下去歇息,自己则在里屋床边的脚榻上将就一晚。
······
庆历十二年。
天微微亮,付雪芙正躺在齐国公府后院的床上,面色苍白,望向床顶的双眼空洞无神,眼中没有任何焦点,若不是覆在胸膛的锦被有轻微起伏···
床帐外的齐司理整理着身上的朝服,望着床上的人影,眼神复杂,道:“这院内院外都有人把守,你莫要想着再往外跑了。”
床上的人儿没有丝毫回应,连眼神都未有波动。
齐司理似也没想要她回应,说罢便出了去。
好一会儿后,床上的人儿动了,她用手撑着床板坐起身,黑发滑落,露出骨骼分明的肩胛骨。
她侧过身,从床板暗格里取出一个瓷瓶。
宛若一潭死水的眼中没有丝毫犹疑,一抬手,将其尽数送入口中。
干涩的喉咙努力吞咽着,还不忘将嘴边的粉末用手背擦净,手一松,瓷瓶沿着锦被滑落。
那上边赫然写着——砒霜。
她复又躺下,末了还将瓷瓶收进锦被中,以免待会儿被进来查看的丫鬟发现,自己还有获救的可能。
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此时,她脸上才扯起一抹笑。
淮枝已被她远远送走,这世间···她再无牵挂。
或许人之将死,往事一幕幕浮于眼前。
短短十八载,与后两年相比,她十六岁前可谓是十分‘顺遂’。
本以为是爹娘疼护,姐妹友爱,弟弟虽离经叛道了些,却从未闯下大祸,对她这个长姐也有几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