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被秘密安置在玉堂春名下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别院——绿柳庄。经过郎中的诊治和玉堂春“软硬兼施”的安抚,主要是大把银子和苏弋那张凶脸的威慑,老头子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但依旧对往事讳莫如深,整日蜷缩在房间里,如同惊弓之鸟。
陈珏回到宫中,表面一切如常,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西城遇袭的经历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也让他更加坚定要查明真相。他通过小允子,再次向玉堂春传递了焦急的询问。
玉堂春的回信却带着一丝无奈:“老头嘴紧得像蚌壳,光吓唬没用,得找到能撬开他嘴的‘楔子’。另外,最近盯着我们的人有点多,京兆府、湘王府、甚至还有几波来历不明的,都得应付。殿下稍安勿躁,容本少主徐徐图之。”
陈珏只能按捺下焦躁,每日依旧往返于漱玉宫和观星台。他发现元璟似乎对他那日的“告假”毫不知情,或者说毫不在意,依旧时而讲学,时而煮茶,说些玄之又玄的话。但这种平静,反而让陈珏更加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日从观星台回来,途经御花园时,他意外地遇到了两位女子。
一位身着鹅黄色宫装,容貌明丽,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正是二皇子妃徐久。她正与另一位穿着水绿色襦裙、气质温婉柔美的少女在湖边散步。那少女陈珏有些印象,似乎是新近入宫的某位翰林学士之女,名叫**岳迩**。
岳迩?陈珏心中一动,姓岳?莫非与岳名有关?
他本想避开,徐久却已看见了他,微微颔首:“三弟。”
陈珏只得上前见礼:“二皇嫂。”他又看向岳迩,点了点头。
徐久勉强笑了笑,介绍道:“这位是岳学士家的千金,岳迩小姐,近日入宫陪伴太后解闷。”她又对岳迩道,“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岳迩盈盈一礼,声音轻柔如春风:“臣女岳迩,见过三殿下。”她抬起头,目光与陈珏接触的一刹那,陈珏仿佛在她那双清澈却隐含悲伤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那是一种隐藏在温顺外表下的坚韧,以及……失去至亲的痛楚。他立刻确定了,她就是岳名的妹妹。
“岳小姐不必多礼。”陈珏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徐久看着两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真切的哀伤:“岳小姐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只可惜……唉,若是岳名公子还在……”她提到岳名,眼圈微微泛红,似乎触动了心事。她与陈淮湘婚姻冰冷,对那位曾让丈夫倾心、自身也才华横溢的岳名,感情颇为复杂,既有几分莫名的嫉妒,更有物伤其类的同情。
岳迩听到哥哥的名字,睫毛微颤,低下头,轻声道:“兄长福薄,劳娘娘挂心了。”
陈珏看着眼前两位同样被宫廷斗争和命运捉弄的女子,心中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他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想到了自己如履薄冰的处境。
“皇嫂和岳小姐节哀。”他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久似乎不愿多言,点了点头,便带着岳迩离开了。岳迩临走前,又回头看了陈珏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这次短暂的相遇,却在陈珏心中留下了印记。岳迩的出现,让他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岳名之死带来的创伤,也让他与二哥陈淮湘之间,除了冰冷的竞争关系外,似乎又多了一丝微妙的情感联结——他们都是被悲剧推动着前行的人。
湘王府内,陈淮湘的耐心正在耗尽。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张槐安大发雷霆,“连一个又老又哑的破烂王都抓不到!枯骨巷那些地头蛇是干什么吃的?!”
张槐安满头大汗:“殿下息怒!并非地头蛇阻拦,是……是京兆府的人突然加强了对枯骨巷的巡守!我们的人刚找到孙哑巴的藏身之处,还没来得及动手,官差就来了!而且……而且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保护孙哑巴,几次搅乱了我们的行动!”
“京兆府?另一股势力?”陈淮湘眼神阴鸷,“是秦奏?还是元璟?或者……是陈珏和玉堂春?!”他此刻看谁都觉得像敌人。
“属下不知……但对方手段老辣,不像玉家那种江湖做派。”张槐安分析道,“殿下,如今打草惊蛇,孙哑巴定然藏得更深了。我们是否……”
“查!继续查!”陈淮湘打断他,眼中布满血丝,“就算把枯骨巷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孙哑巴给我挖出来!加钱!加人!我不信还有钱办不到的事!”
就在这时,门外侍卫通报:“殿下,徐小将军来了。”
话音未落,徐辉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姐夫!你最近是不是派人在查鬼市那个废弃药庐?”
陈淮湘眉头一拧:“怎么了?此事与你何干?”
徐辉语气带着不满:“与我何干?你知不知道那药庐牵扯到什么?极乐散!那是能碰的东西吗?!现在京兆府也在查那药庐,万一顺藤摸瓜查到我们徐家头上怎么办?父亲让我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淮湘没想到徐辉竟然也知道药庐和禁药的事,心中疑窦更深,冷声道:“我想干什么?我想给我枉死的人讨个公道!倒是你们徐家,私下调查药庐,又意欲何为?是想抓住太子的把柄,还是……另有所图?”
两人目光对视,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猜忌和火药味。原本牢固的姻亲联盟,因为各自的算计和隐瞒,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东宫的气氛则更加压抑疯狂。
太子陈淮琳衣衫不整,双目赤红,对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咆哮:“滚!都给我滚!去找!再去给孤找!找不到像碎玉的,孤把你们的眼睛全挖出来!”
他最近服用的“逍遥散”剂量越来越大,精神也越发恍惚狂躁,时常将身边人错认成已故的太子妃,行为愈发乖张暴戾。
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进来,颤声禀报:“殿……殿下,御史台张大人、李大人联名上奏……弹劾殿下……强抢民女,服用禁药……陛下……陛下震怒……”
“弹劾?”太子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让他们弹!孤是太子!未来的皇帝!谁敢动孤?!父皇不会怪我的!不会的!”他笑着笑着,突然又痛哭流涕,“碎玉……我的碎玉……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回来啊……”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谁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而谁将成为新的储君,这场暗中的角逐,已进入白热化。
丞相秦奏坐在书房中,面前堆满了各方送来的密报和三法司关于弹劾太子的公文。他揉着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太子昏聩,已不堪大用;二皇子锐意进取却失于急躁阴鸷,且与徐家绑定过深;三皇子看似弱势,却隐隐有崛起之势,还与江湖力量牵扯不清;国师元璟深不可测,暗中搅动风云……
这一切,都让他这个力求平衡的丞相感到棘手。陛下病重,眼看就要压不住局面了。
“父亲。”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青色官袍、容貌与秦奏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官员走了进来,正是秦奏的嫡长子,**秦烨**,如今在吏部任员外郎,年轻有为,是秦家着力培养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