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沈澜晞终究是没能拗过身体本能的抗议和那如同潮水般袭来的疲惫。这一天,从清晨与陆景珩那场激烈的冲突开始,到咖啡馆里与姜鹏剖析内心的迷茫,再到深夜面对陆景珩崩溃的泪水与破碎的告白,最后是此刻僵坐在沙发上充当人形抱枕……她的情绪如同坐了一场失控的过山车,大起大落,早已透支了她的全部精力。
起初,她还强打着精神,努力维持着清醒,身体因为陆景珩的紧密依靠而僵硬着,脑子里乱糟糟地思考着各种无解的问题。但渐渐地,客厅里恒温空调发出的微弱声响,怀中人平稳悠长的呼吸,以及那笼罩着他们的、昏黄而静谧的光晕,共同织成了一张温柔而催眠的网。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开始模糊,抵抗最终土崩瓦解。不知何时,她的脑袋轻轻歪倒,靠在了沙发高耸的靠背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甚至无意识地,因为寻求温暖和舒适,她的身体微微向热源(陆景珩)靠近了些,原本只是被动环抱的手,也无意识地搭在了他的背上。
这一夜,两个身心俱疲的人,就在这片充斥着酒气与未散悲伤的狼藉中,以一种极其亲昵又极其狼狈的姿势,相互依偎着,凑合了过去。
……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执拗地挤进室内,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斑,宣告着午间的来临。
沈澜晞是被一阵强烈的、无处不在的酸痛感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脖颈传来的僵直刺痛,仿佛落枕了一般。紧接着是后背和腰际传来的、因为长时间维持不良姿势而发出的强烈抗议,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动了动几乎麻木的手臂。
这一动,她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手臂触碰到的,是温热而坚实的男性躯体,鼻尖萦绕的,是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一种独属于陆景珩的、清冽又带着点脆弱的气息。
记忆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来——昨晚的冲突、告白、哭泣、以及她最终心软留下的决定……
她……她昨天晚上,竟然就和陆景珩,在这张沙发上,以这种几乎是相拥而眠的姿势,睡了一整晚?!
“轰”的一下,一股热浪猛地冲上沈澜晞的脸颊和耳根,烧得她瞬间清醒无比,心跳失控般地加速。羞赧、尴尬、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懊悔瞬间将她淹没。她后悔昨晚怎么就那么不坚定,没能在他睡熟后,坚持去找客房!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要从陆景珩的怀抱,又或者说,是她和他相互纠缠的姿势中挣脱出来。然而,她的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却猛地顿住了。
不对。
陆景珩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并没有像昨晚那样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或环抱着她,而是双臂紧紧地交叠着抱在自己胸前,身体微微蜷缩,是一种下意识的、抵御寒冷的姿势。
沈澜晞低下头,凑近了些,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仔细去看他的脸。
这一看,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陆景珩的脸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与他脖颈和锁骨处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他那双昨晚哭得红肿未消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呼吸似乎比昨晚沉睡时要急促一些,饱满的额头上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沈澜晞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唤道:“陆景珩?陆景珩,你醒醒?”
手下触碰到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一阵异常滚烫的温度!
而陆景珩对于她的呼唤和推动,只是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在抵御着什么极大的不适。他抱紧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意识地呓语着什么。
沈澜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屏住呼吸去听。
“………冷……”
“……好冷……”
断断续续的、带着颤音的词语,如同蚊蚋,却清晰地钻入了沈澜晞的耳中。
冷?这么高的体温,怎么会觉得冷?
沈澜晞瞬间明白了——他发烧了!而且看样子,烧得还不轻!很可能是昨天情绪大起大落,又灌了那么多烈酒,晚上估计也没盖东西,在这空调房里着了凉,引发了急性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