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躯壳 第二章:躯壳
张天涯闻言嗤之以鼻,也不恐惧,把一切仿佛都置身事外般,兀自嘿嘿轻笑,笑声将闭,他深吸了口气,感受四周强敌环饲,也觉再无生还可能,索性也不挣扎,听着耳际传来诸多质问声、怒骂声、呵斥声,依稀里过往的种种执念在脑海里白驹过隙。
曾经的纯真少年,最后一步步走向歧途,双手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
在二十般年华,碧落黄泉那个看似冰冷,脾气又臭的女人,竟然毅然决然地为了自己,甘愿身受万虫噬心之苦,香消玉损。
在六十年华,自己亲手灭了竹山上下一万多口性命,只为了一个女人的微笑。
一百年华,我与青山老魔在落寞峡谷大战三天三夜,那老魔神功了得,略胜于我一筹,险境环生之中,一直不曾松动的神功,危难中突破桎梏,侥幸毙老魔于剑下,成就一方魔尊,统麾倪族,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意气风发的姿态,伴随了无数个岁月,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弥留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挥之不去,直到,直到……
两百年华,那溪水走廊碧水棠,秋棠仙子素手执剑,誓要杀自己为后快,不知什么缘由,最后却迟迟不肯下手,反而洒泪弃剑离别,居身隔尘庵成日念佛,不再眷念红尘。
三百年华,那一场惊天地的比剑,持续了九天九夜,我为了夺取第一名头,故意在陈奕楠的面前,做出轻薄了九华仙子的假象,导致他剑心混乱,惜败而去,自此销声匿迹。
不知何许年华,那一夜我与流霞仙子对酒当歌,她笑吟吟地接过我递过去的情人笑,只是轻闻了下,她素手一松,那颗妖艳如火的情人笑便脱手而出,跌落万丈绝情涯之下。
他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伸手抓住那朵情人笑,却发现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那随着清风而来的一只卷风虫,好巧不巧地落在他手背上,看也没看他一眼,便越过他的身子,随着风儿飘去,似乎也是不屑一顾。
我竟然连杀死一只虫子都无法办到,一切都要随风飘散了吗?
他丑脸一动,也不看宁采文阴沉到极致的脸,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桃花源里桃花仙,红尘命中红尘天,那朵情人笑不知可曾记得?”
“自然记得。”那书生一副凛然正气,仰首傲然,朗声道,“我桃花源红尘天大阵,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自太古桃花帝尊,狗贼,任你奸诈百出,群雄神威之下,也翻不了身,我劝你自裁流沙坡,以免脏了我等神手。”他先是大肆吹嘘本门法阵了得,又对在场英豪百般推崇,顿受群豪好感,随又嘲讽张天涯一番,做足正义派像,气氛拿捏不失大气,涨自身威风,又灭他人志气,竟挑不出半点瑕疵,群雄纷纷颔首,心想,此人无论是心胸还是气度,日后必成大器!
张天涯叹息道:“枉费了那小仙子的一片情意,为什么世间总爱天意弄人,明明心中如明镜,偏偏要做飞蛾扑火。”
他没由来的叹息,似乎在说自己,又似在言他人。
书生有所触动,眼里感情流露出难以言表的憎恨和痛苦,好像想到了什么,那份憎恨那份痛苦,纷纷被掩埋起来。
有人仰慕钦佩,自然有人心生间隙,虚空里一声怪笑道:“老子最喜欢听故事了,特别是关于桃花源,桃花仙子的美名,天下间垂涎之辈不胜凡几,远在东洲就有所耳闻,不想你这混账小子竟有这等福气,一亲芳泽,哈哈哈,若是不吝啬,我等洗耳恭听,也不晓得是一龙双凤还是……嘿嘿嘿”他故意停顿,虚空里一片附和之声大起,甚至有人翻弄张天涯的言辞,讽刺咒骂书生早起歹心,贪图仙子美色,与张邪魔同流合污,蛇鼠一窝。又言论书生贪生怕死,不惜卖主求荣云云,版本繁多,花样百出,听得在场的女修面红耳赤,纷纷运功关闭耳力,不问世事,即便放浪如斯的红花仙子,此刻也收敛了笑容,柳眉轻促,没了以往那份妖媚,反生别样风情,牵动了好多爱慕之人的心。
“妖人休得胡言。”一声爆喝,音震九天,宁采文二指并驱,凌空一点,霎时间,天际如镜面破碎,从龟裂之中蓬发而出的剑气,肆虐纵横,仿佛要将天地斩断。
“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血光里连声冷哼,同时虚空中迅速聚集一个偌大手掌,断然朝着剑气拍打过去。
嗤嗤嗤……巨掌与剑气交织一起,这片天地顷刻化为飓风雷池,异象横生,稍有靠近者,挨着即伤磕着既死,受牵连者无不大骂连连,逃离这片剑域。
混战一触即发,当所有目光聚集战况之时,一缕血光从张天涯头顶直冲云霄,眨眼功夫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诸位所作所为,来日必然万倍奉还。待群雄反应过来,茫茫星空,哪里有张天涯的影子?
“混蛋,元神出窍,狗贼哪里逃。”
“是血海无涯秘法,赶紧追。”
“什么,这厮竟会太古大帝绝学,恐怕一旦脱身,他日必然血雨腥风。”
“这狗贼得到无上传承,又有太子真经辅佐,待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
……
咻咻咻……
一时间,天空就像炸锅了般,流光极速追逐,朝着张天涯消失的方向跟去,不消眨眼功夫,已去了大半。
本该热闹非凡的流沙坡,一下子又归于沉静,唯有数方大能遥遥相望,也不知道是何想法,却对张天涯的逃离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预计之中。
“采文兄,宜早不宜迟,再不动用秘法,天大地大,恐难觅张天涯踪迹,我等追踪手段,都不及你万一,还得辛苦文采兄了。”南宫妖主率先打破沉静,紫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修为到达这般境界,万物已然尽收眼底。
宁采文冷笑道:“若真是血海无涯,宁某开了秘法去了也是竹篮打水,南宫兄一惯自诩天下第一,想必早有后手,哪能劳宁某多此一举。”
尸魔拍手笑道:“奇哉怪哉,一个成日以天下第一自诩,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一个誓要夺取天子真经,一个要杀之而后快,偏偏眼睁睁瞧着到嘴里的鸭子飞了,无动于衷,嘿嘿,数十会不曾有佩服之人,今日二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老祖我好生佩服。”
南宫妖主哪能听不出他言语中嘲讽讥笑之言,反唇相讥道:“总比明知实力不济,偏偏又喜欢卖弄风骚,惹人生厌的异类强上千万倍吧。”
尸魔笑意一僵,转而怒道:“南宫妖人,少逞口舌之利,有本事手下见真章。”言罢,他凌空一抓,周遭气流回溯,顷刻间,天地要倒转,日月似颠覆,万物随旋转的趋流而消散,形成无底洞的漩涡,仿佛要吞噬一切。
这漩涡看似直奔南宫宫主,实际却奔向张天涯躯体而去,好一个声东击西。
“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响起,万道佛陀虚影弥漫诸天,金莲在虚空中绽放,如雨后春笋,连绵不绝,那漩涡一触碰佛花,似春雪消融,顷刻间,天地恢复一片祥和,哪里还有适才泯灭景象,只剩花开季节,处处生机盎然。
“志姝秃驴你是要跟老子作对么?”尸魔术法破灭,面色一冷,道,“想巴结南宫妖人也不用这么着急,也罢,先宰你这群碍事的无毛乌龟,再杀妖人也不迟。”
“尸宫主不忙动手,听老衲一言。”志姝大师抬手制止,合十道,“张施主已然元神离体,尸宫主法力无边,区区朽木之体,如何能入法眼,我寺志摩师弟与张施主纠葛颇深,一身本事俱出自我真言寺神通,为免本寺妙法泄露,又恐遭遗体恶意泄愤,我先保管为妙。”
一直在旁不曾说话的红花仙子却是格格一笑道:“大师此言差矣,奴家与张公子相识于聚散庄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然而她幽幽一叹,满脸忧伤道:“不想这负心贼子自那日不辞而别,夜夜教奴家思念万千,如今已过十纪元,方才得知他的下落,特意追寻而来,还没诉说衷肠,张公子又元神潜逃。大师你是慈悲之人,躯壳已然对你无用,留个念想给奴家吧,以慰籍那一片相思之苦。”她说到最后,就似痴情女子苦苦追求真挚爱情,好不教人怜爱。
志姝大师喧了声佛号,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九龙山一方却是有人冷笑道:“红花仙子的相好当真是遍布化州,就连张天涯都跟你有上一腿,也不晓得仙子整日在男人堆里,忙不忙的过来。我可是听闻仙子曾说骑遍千夫,醉倒我腹,既然你只是与张天涯一夕之欢,负心不负心就与你不想干了。”这话音刚落,就跟着有人道,“去年红花仙子还与我恩恩爱爱,相敬如宾,今日这般作态,另投他怀,未免太过不知廉耻了吧。”
“上几日仙子还在牙儿海说要与林某厮守终生,那时我们以天地为证,日月为媒,起誓携手地老天荒,怎地今日又蹦出个张天涯啊。”
……
一时间,诸多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俱是说自己与红花仙子的缠绵爱意,更有甚者,道出其中细节,红花仙子有什么癖好,什么习惯,更有大胆者,对其欢爱场景长篇大论,说得香艳无比,任那红花仙子再般放浪形骸,此刻也是俏脸寒霜遍布,杀意凛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