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触感将童真从回忆中拔出神来。童真坐直身体,灌了一大口啤酒。
韩东临跪在床上,膝行两步,捧住童真的脸,蜻蜓点水般,吻去他脸上的泪。
越吻,泪反而越多。
童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唇,他的身体,是那么热,像旷野里的一堆火,诱使着独行的旅人停下脚步,忘却前进的方向。
破旧的床,有节律地晃动。
视线越过光裸的肩膀,童真看见窗外的枝头上,一只斑鸠在探头探脑。
似乎不满他的走神,韩东临重重地啃了一下他的耳垂。
嘴角湿漉漉的,有点咸。童真伸出舌头舔舔,是韩东临的汗水,一滴一滴从下巴落下。童真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海水。一对的海龟交叠而游。龟背上的苔藓黏糊糊的,散发着潮湿的腥气。
童真推开窗,让新鲜的空气进来。
窗户正对着一片湖,一抹残阳铺在水面上。
童真回到床边,看着韩东临无邪的睡颜。他睡得不踏实,眼球快速转动,放在胸口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刚想帮他松开手时,韩东临醒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琥珀色的眼神迷茫且充满戒备。这种眼神刺痛了童真。幸好,它很快消失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韩东临的手伸进枕头。他摸出一只手表,戴在童真的手腕上:“答应你的,送给你。”
童真举到面前,一颗硕大的钻石镶嵌在金色的表盘中心,从它的倒影里,童真看见自己潮红的脸。
“哪里来的?”
“我拿的。书房里还有好多,这只最好看。”
童真想了想,摘下来,塞回韩东临的手心,说:“我不要,放回去。”这一刻,没有任何不舍的情绪。童真这才明白自己的心思:原来自己不过找个理由来看他而已。
又说:“这样做不对。”
韩东临不明白:“为什么不对?”
童真不知该给这种行为如何定性。精神上的盗窃,算偷么?
“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又要遭打。”
韩东临信手朝窗外一扔,钻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影。“噗通”一声,湖面上漾起一圈圈的碎金。他拍拍手,说:“好啦,这样就没问题了。”
童真哑口无言。
韩东临跑回园子,捡起园艺剪。
他“咔嚓咔嚓”剪着刚出嫩芽的柳枝,嘴里念念有词。童真听见了苟胜利的名字,再仔细一听,发觉他念的都是佣人的名字。
“阿东,你要做啥子?”
韩东临侧脸对着童真,阴恻恻地笑:“我想好了,等晚上睡觉,我要把这帮欺负我的人,一个一个剪断脖子。”
童真吓得后背的汗毛全树了起来。他按住韩东临的手背,轻轻从他手里拿走剪刀,说:“不能杀人,杀人犯法。”
韩东临懵懂地看着他。童真费尽口舌,才勉强给他灌输了一点遵纪守法的观念。
“明白了吗?”
韩东临摇摇头,又点头,说:“我虽然不明白,但我听你的话。”他想了想,问:“那我不杀人,我想把这里一把火烧了,行嘛?”
童真扶额,说:“不行。杀人、放火、偷盗、抢劫,都不行。”童真把一时能想到的罪名都说了一遍。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凭啥老子要做案板上的鸡,挨他们的欺?”韩东临暴躁得像一头公牛,浑身杀气腾腾,“老子不服。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老子宁愿去死!”
童真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失忆的韩东临没有任何是非观,简直是一颗不定时炸弹。童真心里暗暗懊悔:自己是鬼迷心窍,才会和他搅和在一起。
韩东临见童真突然起身说要走,连忙拉住他,说:“你什么都没偷,就要走嘛?我知道保险柜在哪里,里面有好多钱,我带你去拿。”
童真气到无可奈何:“我以后再也不偷了!再偷是小狗。”
“那你明天还来嘛?” 韩东临的眼神有一点可怜,好像是一只知道自己要被抛弃的小狗。
“明天有事,我不能来了。”
韩东临失望地“哦”了一声,说:“你等等我。”
他快步跑回小楼,气喘吁吁回来时,把一张叠成四方块的纸塞进童真的手里,说:“送给你。那你后天来嘛。锅盔都凉了,我没吃饱。”
被这样一双摄人心魄琥的眼睛牢牢盯着,童真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