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撷珠艰难抬头,上方乌压压一大片人,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喉间是满腔的愤怒,但她还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哀鸣,有人在哭泣,在害怕。
“我不认!”
裴撷珠满是不屑,每一个字掷地有声。
“哼。”堂上人像是从鼻尖哼出的语句,慢悠悠地道:“这是从陈生家中搜出的物证,你还敢不认?”
一些东西被砸在她面前的地上。
不过是些小玩意,有的是抄在纸上的诗篇,有的是缝制的小物件。
裴撷珠看见那誊抄的诗句,有些字的“捺”笔上有一个小小飞起来的尾巴。
她嗤笑道:“谁能证明,这些东西在别人房中就是和我有关呢?”
裴撷珠在人群看见了一个神情心虚的男子,他之前把他一锄子砍死,想必他就是陈生了,那陈生转移视线,不敢去看裴撷珠的眼神。
她还看见人群里站着曾七,那老汉只当自个眼聋耳瞎,什么都不知道,闭口不言。
“你和陈生在后山竹林被人当场拿住,还有什么不能证明?”
“对啊,有什么不能证明!”
“不如直接把她就地正法!”
“说得好,就这么办吧!”
又开始了,一群人自导自演,高高在上地决定了她“虞再安”的下场。
裴撷珠连冷笑的力气也没有,她的心里只有愤怒。
一群人把她扣押去往街口,想以此来告诫不要有人效仿她的离经叛道。
走上高台,裴撷珠低头看向下面的芸芸众生。
世人何其愚昧,只会对以往所存在的谬论旧矩听而信之,他们没有灵魂,是傀儡,是这这礼教的走狗。
如果世人皆认为她这类的女子是祸端,是异己,是十恶不赦,那么,裴撷珠在此刻认为,她就要做这世人所嫌恶,恨不得除之为快的——恶之首。
裴撷珠此刻感觉全身有火在灼烧,这火烧的她全身血液激流,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去吧,“虞再安”,拿起武器,让他们知道上天诞你,是为迎接新生命而至,你应该让一切丑恶、腐朽之物消失。
裴撷珠跳下高台,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义无反顾地跳入河流。
“不好,她要逃!”人群有人反应过来,大喊着。
许多人也一时之间也纷纷跳入水中后,这个镇子不会水的只有还小的孩子,“虞再安”跳入水中多半可以侥幸游走。
可他们怎么找,也在水里找不到她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里又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她来了!她来了!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众人回望,发现“虞再安”浑身湿透了,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一双脸青灰苍白,浸过水衣物显示出她的躯体,四肢也都纤细异常,就像是一只水鬼前来索命,向害死她的每一个人前来索命。
人群里上前的男子,往往还没出手就被裴撷珠速战速决的解决,倒下的时候还睁着眼睛,留着一口气。
他们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死了呢?他们怎么会被一个女人杀了呢?还是被一个道德败坏的坏女人杀了。
这太不公平了!他们死不瞑目啊!
裴撷珠逐渐麻木,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是虞再安从小到大的记忆,那一个个伤害过的面孔她都记得,每一个都死不足惜。
她也思考过,每一下将药锄从肉里抽离时她心头流淌过的情绪是什么?
是畅快,是解脱,是顿悟。
但这些情感来自于虞再安,是真正被人欺辱凌虐,而无处申冤而将一切委屈吞入肚中的虞再安,是被众人污蔑做善事也不得好报的虞再安,是最后被迫无奈跳入河中自尽的虞再安。
亦是那个死后不得超生的虞再安。
裴撷珠任由脸上“虞再安”的泪水划过,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进行厮杀。老弱妇孺以及对她投之以善意的人,她避开。
让她痛苦的,她毫不留情。
最后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人敢上前。
她在众生之后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瘦弱的女性,她长长的头发梳城两条麻花辫,乖巧的垂在胸前,衣服有些的地方洗的发白,磨破的地方缝上了拼接的布块。
那是真正的虞再安,她没有倾国倾城,被说成狐狸精的脸,而是拥有一张干净、朴素、不施任何粉黛的脸。
是那个即使在泥沼之中也要向着阳光开花的虞再安啊。
裴撷珠再次捂上心口,脸色郑重的说:“请你杀死那个曾今懦弱的自己,让现在的虞再安更强大。”
无需自己动手,裴撷珠的手自动的拿起武器,像面前的人挥去。
虞再安倒在了血泊之中,嘴角却带了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