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安顿好之后,钱教授夫妇度过了遇袭后的惊吓。两人丢失了全部行李,幸好蒋夫人随身还带着一些美元现金,足够在船上的八九天吃喝用度。
在安顿惊吓过度先行休息的夫人后,钱教授郑重的询问了卓老三的身份。之前他只知道卓老三和严霄一样是龙国派来保护他的,但是作为一名智商顶级的科学家,看到今天在爆炸战斗中卓老三一连串的凭空变出防爆盾牌和从没见过的【全地形车】,他直接向卓老三提出了质疑:
“卓同志,你到底是谁?”
透过圆形舷窗,能看见阳光在太平洋海面上碎成万千金斑,随着波浪起伏明灭。船体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像是这艘老式客轮疲惫的呼吸。
卓老三看着钱教授睿智的目光,知道在这位当时智力巅峰科学家面前,糊弄不过去了。那些在战士和普通民众面前能勉强蒙混过去的说法,在这双洞察过物质基本结构、计算过弹道轨迹的眼睛前,都会像晨雾遇见阳光般消散无形。他沉默了几秒,伸手示意钱教授在对面的铺位上坐下。
“钱教授,您先坐稳。”卓老三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因为我担心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您需要找个地方扶着。”
钱教授没有笑。他缓缓坐下,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那是典型的学者姿态——脊椎挺直,肩膀放松,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既开放又戒备的状态。准备聆听,准备思考,准备质疑。舷窗外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那些因常年伏案研究而早生的皱纹更加明显。
“钱教授,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超出了您目前的认知范畴。”卓老三深吸一口气,船舱里潮湿的海空气带着咸味涌入肺叶,“请您保持冷静,也请您……暂时放下某些固有的科学框架。”
钱教授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那是他在麻省理工听学术报告时的习惯——不打断,先听完所有的论述。
卓老三开始了讲述。这一讲,就是整整一个小时。
他讲得很慢,时常需要停下来寻找合适的词语。有些概念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对应的词汇,他不得不用比喻,用类比,用尽可能贴近钱教授知识体系的描述方式。他讲到那个玩电脑游戏穿越的夜晚,讲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朝国的雪地里,讲到脑海里突然出现的系统提示音——
“系统?”钱教授第一次打断了他,眉头微皱,“你指的是什么系统?机械系统?生物系统?”
“一种……我无法解释的存在。”卓老三选择诚实地承认自己的无知,“它像是一个界面,一个商店,一个仓库。我可以通过它购买一些物品,也能获得各种增强战斗的‘技能’。而这些技能,需要通过完成某些任务来获得。”
钱教授的眼睛眯了起来。卓老三能看见他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个描述纳入某种科学解释的范畴。但最终,钱教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卓老三略过了具体的战斗过程——那些在上甘岭坑道里的日日夜夜,那些用现代战术对抗1952年火力的片段,那些生死一线的瞬间。他只是说:“我参与了一些战斗,获得了一些道具。这让我能够使用出您今天看到的那些装备。”
然后,他说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钱教授,我认为我们现在所处的,并非我原来所在的‘那个’1952年。”卓老三选择着措辞,“而是一个……平行世界。相似,但细节上有所不同。而我来自的时代,按照您的时间计算方式,大约是七十多年后。”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钱教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但他没有站起来,没有惊呼,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卓老三继续讲述,断断续续地,时而因为回忆而停顿,时而被钱教授精准的提问打断。他谈到那个时代的一些科技面貌——当然只是浮光掠影,谈到计算机的发展,谈到信息的概念,谈到一些基础的科学理论进展。每当他说到某个超出钱教授理解范围的概念时,钱教授就会掏出那个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用简洁的字迹记下关键词,在旁边画一个问号。
整个过程中,钱教授只发出了几次简短的回应。一次是当卓老三提到“互联网”时,他低声自语:“全球信息互联……”一次是当卓老三说到“智能手机”时,他问:“比我们现在最先进的军用无线电还要强大?”还有一次,是当卓老三无意间提到“登月”时,钱教授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但这些反应都很快被克制住了。钱教授重新恢复到那个聆听者的姿态,只是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越来越多。
一个小时后,卓老三停了下来。他的喉咙有些干涩,起身从水壶里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钱教授没有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舷窗外的海面上,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他的大脑显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处理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分析,归类,寻找逻辑链条,构建解释模型。
这一沉默,就是十几分钟。
船舱里安静得能听见木质家具在船体摇晃时发出的细微“嘎吱”声,能听见远处轮机舱传来的低沉轰鸣,能听见海浪有规律地拍打着船体。时间在这沉默中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被拉长,充满了未言明的重量。
终于,钱教授动了。他习惯性地抬起左手,想要看一眼时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无意识的动作。但手腕上的表盘已经碎裂,指针停止转动,表蒙玻璃裂成了蛛网,金属表壳上有一道深深的凹痕。这是今天下午逃亡时,在混乱中撞上消防栓留下的印记。
钱教授盯着那只停摆的手表看了几秒,然后用另一只手缓缓地将表带解开,将手表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破碎的表盘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是时间的尸体。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卓老三。经过长达十几分钟的深度思考,这位科学家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如此基础,却又如此根本,直接指向了卓老三所来自的那个时代最核心的特征之一:
“所以,电脑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根本。对于一个1952年的顶尖物理学家来说,“计算机”指的是ENIAc那样的庞然大物——占地170平方米、重30吨的电子管巨兽。而“电脑”这个词汇,在他听来既陌生又充满想象空间。
就在卓老三不知道该如何向钱教授描述电脑及其原理时,系统提示音传来:“以为003号玩家解锁【交易行】模块——【电子物品】。”
那声音只有卓老三能听见,却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卓老三深吸一口气回答道:“钱教授你等我一分钟。”紧接着,他在心中默念指令,从系统购买了鼠标、键盘、风冷散热器、dVd光驱、液晶显示屏、hIFI声卡、内存条、固态硬盘、电脑主板、cpU、显卡。
钱教授看着卓老三凭空拿出一件又一件从未见过的电子设备,眼睛越来越亮。那不是一个普通人的惊讶,而是一个科学家看到全新现象时的专注光芒。他身体微微前倾,仔细观察着每一件物品出现的瞬间——没有烟雾,没有声响,就那么突兀而真实地出现在卓老三手中,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这是输入设备,我们叫它键盘。”卓老三将黑色键盘放在桌上,按键在煤油灯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
“这是鼠标,用来控制屏幕上的光标。”流线型的鼠标被轻轻放在键盘旁。
液晶显示屏竖立起来时,钱教授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绕过桌子,凑到屏幕前,几乎要贴上那层冰冷的玻璃。“没有阴极射线管……”他喃喃自语,“没有电子枪,没有荧光粉……这怎么可能显示图像?”
卓老三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他的组装工作。他用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组装这台除了没有机箱,五脏俱全的电脑。主板平放在桌上,cpU被小心地插入插槽,内存条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显卡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主板上的模块化的各式配件看起来就像微型的工业奇迹。
钱教授全程沉默观看,但卓老三注意到,这位科学家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就像当年第一次在实验室里观察到关键数据时的颤抖。
最后,卓老三拿出太阳能板,将它固定在舷窗外侧。阳光洒在深蓝色的板面上。连接线从窗户缝隙引入舱内,接上电源适配器,再连到电脑。
“这是光伏发电装置,”卓老三解释道,“可以把光能转化为电能。”
钱教授点点头,他了解光电效应的基本原理,但如此轻薄、高效的太阳能板,仍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全部连接完毕。卓老三检查了一遍线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主板上的开机键。
一瞬间,键盘的背光亮起,淡蓝色的光芒从键帽缝隙中渗出,在昏暗的船舱里如同某种神秘的符文。散热风扇开始旋转,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鸣。主板上的指示灯依次闪烁:电源、cpU、内存、硬盘……
屏幕亮了。
首先出现的是“hAAVK”的LoGo——这是系统自带的标识。然后是一段快速滚动的自检信息,最后,屏幕稳定下来,进入了一个类似UNIx的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