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符！” 谢晋元抬起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他的眼神同样锐利，同样燃烧着火焰，但更深处，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冷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趁他病，要他命，是兵家之道。但是，你别忘了，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是——死守四行仓库，吸引敌军注意力，掩护我主力部队撤退！我们的任务，是钉在这里，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而不是主动出击，浪战于外。”

他拍了拍杨瑞符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老三创造的战果，极大地打击了敌人，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我们要做的，加固工事，休整部队，准备迎接敌人更加疯狂的反扑！这，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杨瑞符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冲动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的坚毅和服从：“是，团副！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警戒战士压抑着兴奋的呼喊声，清晰地传到了天台上几人的耳中：

“老三回来了！老三回来了！”

谢晋元、杨瑞符、齐家铭、陈树生……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对岸那片仍在燃烧的地狱，齐刷刷地转向了仓库正门的方向。那个独自一人将敌人营地搅得天翻地覆、创造了一场近乎神话般战绩的男人，回来了。

在他的身后，脚盆军的营地混乱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上海派遣军第10军第三师团第68联队，他们核心的指挥系统鹰森孝大佐和最重要的师团后勤命脉，已经在这个漫长的夜晚，被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毁灭。而四行仓库的结局，或许会因为另一个时空的干涉，迎来一丝不一样的曙光。

仅仅一河之隔，灯红酒绿的鹰米租界，仿佛另一个世界。但这一夜，对岸那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和最终那撼天动地的巨响，早已搅得租界内人心惶惶，亦有人心潮澎湃。

天色刚蒙蒙亮，薄雾尚未散尽，一个衣衫略显褴褛却眼神晶亮的报童，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挤过熙攘的人流，跳上有轨电车的站台，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手中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报纸，扯着嗓子喊出了石破天惊的号外：

“号外！号外！惊天大新闻！”

“脚盆军夜袭四行仓库，遭雷霆反击，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龙国战神卓老三，单枪匹马，千里走单骑，孤身潜入敌营，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酋鹰森孝首级！更兼一把神火，焚毁敌营连绵！”

“号外！号外！四行仓库守军神威盖世，卓老三勇冠三军！”

这带着浓重演义色彩的呐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在清晨的租界街头炸开了锅！行人纷纷驻足，洋人侧目，而更多的龙国同胞，则是在短暂的惊愕后，爆发出狂热的激动。

“给我来一份！”

“快！给我两份！我要寄回老家去！”

“别挤别挤！都有份……哎呀，卖完了！加印！等着，我去拿加印的！”

报童的报纸几乎是被抢购一空，加印了一次，两次……仍然迅速脱销。每一个买到报纸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展开，贪婪地阅读着那带着几分夸张又无比解气的文字描述，互相传阅着，议论着。

茶馆里，原本听着评弹的茶客们，此刻都围在几张报纸前，一位老先生激动地拍着桌子，胡须颤抖：“壮哉！卓老三！真乃当世赵子龙也！关张之勇，亦不过如此！”旁边几个年轻人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仿佛那报纸上描绘的战神就是自己一般。

银行门口，几位穿着体面的商人也顾不得形象，聚在一起低声而热烈地讨论着。

“听说了吗？昨晚对岸那动静，原来是这位卓英雄搞出来的！”

“了不得！真了不得！一人搅得鬼子天翻地覆，还炸了他们的弹药库！这下看他们还嚣张！”

“四行仓库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这才是我们龙国军人的脊梁！”

喜悦、自豪、崇拜、以及一种被压抑太久后终于得以宣泄的扬眉吐气，在租界的龙国同胞中间弥漫、激荡。

山城重庆，雾气缭绕。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官邸内，气氛庄重而压抑。

龙国最高话事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黄埔军校校长、（在某个平行时空或许被戏称为）地表最强光头，正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身姿笔挺，穿着熨烫一丝不苟的中山装，光亮的额头在台灯下反射着微光。他缓缓拿起那部红色的专线电话，听筒里传来远在上海的汇报。

他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有手指偶尔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当听到“夜袭敌营”、“造成敌军巨大混乱”、“炸毁弹药库”等字眼时，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微光。

良久，他对着话筒，用那带着浓郁浙江口音的官话，沉缓而清晰地指示：

“打得很好，唔，阿拉晓得了。”

“作战目标，已经达到了。侬告诉谢晋元，伊拉任务完成得漂亮，吸引了国际视线，掩护了主力转移。”

“现在，让伊拉按照原定计划，撤退到公共租界里去。保存力量，以图将来。”

放下电话，他缓缓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窗外迷蒙的山色。没有人知道这位最高统帅此刻内心具体的波澜。

就在租界为传奇欢呼，重庆下达撤退命令的同时。

上海郊外，通往闸北的道路上，尘土飞扬。一支杀气腾腾的部队正在快速开进。队伍前方，一辆黑色的军用轿车内，坐着一位面色阴沉、肩章上缀着中将星徽的军官——日军上海派遣军第10军第三师团师团长，陆军中将藤田进。

他闭目养神，双手拄着放在身前的指挥刀刀柄上，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即使坐在行驶的车内，那股久经沙场、手握重权所带来的压迫感，也几乎要透体而出，弥漫在整个车厢里。车窗外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更添几分冷酷。

轿车后面，是浩浩荡荡、武装到牙齿的第29旅团第50联队，超过1500名精锐的脚盆士兵。他们沉默地行进着，钢盔反射着阴沉的天空，步枪如林，沉重的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隆隆声响，仿佛死神的鼓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藤田进缓缓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车窗望向四行仓库的方向。鹰森孝大佐的玉碎、营地的混乱、弹药库的惊天爆炸……这一连串的耻辱和损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第三师团，帝国陆军的骄傲，绝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

他是来收拾残局的，更是来用最残酷、最彻底的方式，洗刷这份耻辱的。四行仓库，以及里面那些让他帝国蒙羞的守军，都将在他藤田进的意志下，被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