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滨城火车站。
石井四郎站在月台边缘,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穿着一身整洁的陆军中将制服,胸前挂着几枚勋章,但此刻这些荣誉丝毫不能缓解他心中的焦虑和愤怒。
十天前的那场袭击,简直是灾难。
核心菌种库被毁,多年积累的细菌样本和实验数据付之一炬。档案室被烧,大量珍贵的研究记录化为灰烬。更糟糕的是,三十七名“马路大”被救走,其中不乏已经接受过初步实验、数据价值极高的“材料”。
损失无法估量。
关东军司令部大为震怒,要求他立刻前往新京总部,当面汇报情况并解释一切。这无异于一场审判。
石井四郎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一方面要处理731部队的善后事宜,另一方面要准备汇报材料——当然,是经过“修饰”的版本。他必须把责任推给守备部队的疏忽,推给“抵抗分子的猖獗”,甚至推给“可能存在的内部间谍”。
总之,不能是他的责任。
“将军,火车还有二十分钟进站。”副官小心翼翼地说。
石井四郎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月台上稀疏的旅客和忙碌的脚盆兵,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想抽烟。
摸了摸口袋,烟盒空了。
“我去买包烟。”他对副官说,然后转身朝月台尽头的售货亭走去。
副官想跟上去,但石井四郎摆摆手:“不用。就在这儿等着。”
月台很长,售货亭在另一头。石井四郎穿过人群,皮鞋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他注意到,今天的火车站似乎比平时更冷清,旅客很少,巡逻的士兵却很多——显然是加强了戒备。
但这一切都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走到售货亭,他买了一包“朝日”牌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草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靠在售货亭旁的柱子边,望着远处铁轨延伸的方向,眼神空洞。
这次去新京,会是什么结果?撤职?调离?还是......更糟?
不,不会的。他的研究对帝国太重要了。细菌战是性价比最高的武器,这一点高层很清楚。他们不会因为一次袭击就放弃整个计划。
但惩罚是免不了的。也许会削减经费,也许会调走一部分精锐研究人员,也许......会被迫交出部分权力。
石井四郎握紧了拳头。他不甘心。
那些“马路大”,那些实验数据,那些菌种......都是他多年的心血。而现在,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该死的抵抗分子......”他低声咒骂,又吸了一口烟。
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飘散。
他没有注意到,月台角落的阴影里,两个穿着普通工人服装、戴着破旧棉帽的身影,已经悄然注视他很久了。
是老王和小陈。
老王就是之前在火车上那个“睡着”的老头,铁道游击队的老侦察员。小陈则是那个穿铁路制服的年轻人,左臂还打着绷带,但眼神锐利如刀。
三天前,他们随游击队将伤员和平民送到安全地点后,刘铁柱收到了陈大眼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消息:石井四郎将乘坐今天下午的火车前往新京。
一个计划迅速成型。
老王和小陈主动请缨,潜入滨城,执行刺杀任务。
他们已经在火车站潜伏了一天,摸清了石井四郎的行程、护卫情况,以及月台防御布局。现在,机会来了。
石井四郎独自一人站在售货亭旁,远离了他的副官和卫兵——那些人在月台中段,距离这里大约五十米,中间隔着几堆装运的货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