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山的晨雾比昨夜更浓,把静心院的青瓦染成了淡灰色。肖梓阳是被窗外的竹笛声吵醒的,笛声断断续续,是小师妹林晚星常吹的《山月谣》,调子软,却带着藏不住的涩——他不用看也知道,她定是在练武场旁的石榴树下,借着吹笛,偷偷等他。
他翻身下床,叠好铺得整整齐齐的素色被子,这是在青溪派二十年养成的习惯,哪怕今天要下山,也没乱了规矩。桌上放着昨晚准备好的背包,里面塞着两件换洗衣物、掌门给的银行卡和手机,还有林晚星缝的护腕与平安符,最贴身的口袋里,是那枚刻着“魅色”的徽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个提醒,时刻记着找师弟的事。
推开房门,竹笛声戛然而止。肖梓阳抬头望去,石榴树下的浅绿色身影动了动,林晚星抱着竹笛转过身,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却还是挤出个笑:“大师兄,你醒啦?我……我煮了粥,在厨房温着。”
“嗯,一起去吃。”肖梓阳走过去,声音比平时放软了些。他知道昨晚的吻让两人之间多了层说不清的牵绊,可眼下找师弟要紧,他没敢多提儿女情长,只盼着下山后能早点有消息,早点回来给她一个准话。
厨房在静心院的西角,是间带着现代灶台的老屋子,瓷砖墙上贴着弟子们写的“小心火烛”字条,歪歪扭扭的,大多是林小武小时候的手笔。林晚星掀开保温罩,白粥的香气飘出来,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是肖梓阳喜欢的溏心款。她盛了碗递过来:“大师兄,多吃点,下山的路远,得垫垫肚子。”
肖梓阳接过碗,指尖碰到她的手,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低头搅着自己碗里的粥,小声说:“我给你装了点山上的咸菜,还有晒干的桂花糕,饿了能垫肚子……都放在你背包外侧的口袋里了。”
“谢谢你,晚星。”肖梓阳喝了口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却暖不透心里的急。他想起林小武每次下山前,也总爱缠着林晚星要桂花糕,还说“师妹做的糕,比山外的糖还甜”,现在不知道师弟在哪,能不能吃上一口热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掌门。他穿着件深蓝色的对襟褂子,手里拿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走到肖梓阳面前递过去:“这里面是‘清心散’,你带着。山外的人多心杂,万一遇到被下药、迷晕的情况,吃一点能醒神;要是受伤了,用温水调开敷在伤口上,也能止血。”
肖梓阳接过油纸包,入手沉甸甸的,油纸带着淡淡的药香,是掌门亲手配的。他知道这“清心散”的珍贵,里面有青溪山特有的“还魂草”,要在清晨带露时采摘,晒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用,平时师门里只有遇到大事才会拿出来。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把小武带回来。”肖梓阳把油纸包放进背包,指尖攥得紧了些。
掌门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木牌是黑檀木做的,上面刻着个“溪”字,边缘磨得光滑,显然是用了很多年。“这是青溪派的‘信物牌’,山下那三个‘故人’都认识。要是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把木牌给他们看,他们会帮你——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用。欠人的情,总有要还的时候。”
肖梓阳接过木牌,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和徽章、平安符挨在一起。他突然觉得这口袋沉甸甸的,装的不只是物件,还有师门的托付,还有……身后那道舍不得移开的目光。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掌门看了眼窗外的天,雾开始散了,露出点淡淡的天光,“下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走了几十年的石阶路,能直接到山脚下的王家村,王伯会帮你联系去蓉城的大巴;另一条是新修的盘山公路,能拦到去镇上的车,但路陡,雾大的时候容易出事。你选哪条?”
“走石阶路吧,稳妥。”肖梓阳说。他从小在青溪山长大,石阶路闭着眼都能走,再说,去王家村能问问王伯,有没有更多关于小武的消息——昨晚阿凯只说王伯捡了徽章,说不定还有没提到的细节。
林晚星突然开口:“大师兄,我送你到山口吧。”
掌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肖梓阳没拒绝,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也舍不得拦。这一路,他需要点时间,跟她说句像样的告别,而不是昨晚那样,被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心神,连句郑重的话都没说。
两人并肩往山口走,晨雾还没完全散,把石阶路笼得朦朦胧胧。林晚星走在他左边,脚步放得很慢,时不时偷偷看他,却不说话。肖梓阳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山涧的溪水,轻轻落在他身上,带着不舍,也带着期待。
“晚星,”他先开了口,声音被雾裹着,有点闷,“我不在山上,你要好好练流云诀,别偷懒。掌门年纪大了,练武场的事,多帮着照看点。”
“我知道。”林晚星点头,声音有点哑,“大师兄,你在山外要小心,别轻易相信陌生人,也别……别为了找二师兄,把自己搭进去。”她说着,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布偶,是用青溪山的蓝布缝的,样子有点像只小狐狸,“这个给你,我昨晚缝的,你带着,就当……就当我陪着你。”
肖梓阳接过布偶,布偶的针脚有点歪,显然是赶工缝的,耳朵上还绣了个小小的“星”字。他捏着软乎乎的布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有点发酸:“我会带着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山外的糖,比你的桂花糕还甜。”
林晚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抬手擦了擦,却越擦越多:“大师兄,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在静心院等你,等你回来教我流云诀的第十重,等你……等你跟我说心里话。”
肖梓阳的心猛地一揪,他伸出手,想抱她一下,却又忍住了——他怕自己一抱,就舍不得走了。他只能把布偶放进背包,又把护腕往上提了提,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去年林晚星给他系的,说“能保平安”,他一直没摘。
“快到山口了,你回去吧。”肖梓阳停下脚步,前面的雾里已经能看到王家村的屋顶,“别让掌门担心。”
林晚星咬着唇,点了点头,却没动。她看着肖梓阳的背影,看着他背着背包,一步一步往石阶下走,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一点。直到肖梓阳的身影快融进雾里,她才突然喊出声:“大师兄!”
肖梓阳停下脚步,转过身。
林晚星往前跑了两步,站在石阶上,比他低了两级,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活着回来。我……我还在山顶的泳池旁,等你一起看日出。”
肖梓阳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浅绿裙子上沾的雾水,用力点头:“我记住了。晚星,等我。”
说完,他不再回头,转身往山下走。脚步很稳,却比平时快了些,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折回去。身后的目光像根细细的线,牵着他的背影,直到走出晨雾,看不到静心院的青瓦,那线才慢慢松了些,却没断,一直系在心里。
下到王家村时,天已经亮透了。王伯家的烟囱冒着烟,他正坐在门口编竹筐,看到肖梓阳,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梓阳啊,掌门已经跟我说了,快进屋坐,我给你煮了鸡蛋。”
肖梓阳跟着王伯进屋,屋里很简单,墙上挂着几张旧照片,有一张是王伯年轻时和掌门的合影,两人站在青溪山口,笑得很灿烂。王伯把鸡蛋递过来,又倒了杯热水:“小武的事,我也觉得蹊跷。那天我在山口捡徽章的时候,还看到旁边有个摔碎的酒瓶子,是‘烧刀子’,烈得很,小武那孩子从来不敢碰。”
“酒瓶子?”肖梓阳心里一动,“王伯,您还记得酒瓶子上有什么标记吗?比如字或者图案?”
王伯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有个红色的‘虎’字,印在标签上,我没太看清,当时雾大,瓶子摔得稀碎,我怕扎脚,就给扔了。”
“虎字?”肖梓阳立刻想起了蓉城的周虎——靓靓提过,周虎是“星娱”的老板,心黑,有黑背景。难道小武的失踪,真的和周虎有关?那枚“魅色”徽章,会不会就是周虎的地盘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