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虽在为席嬷嬷说话,但脑子里想起的却是昨日无痕说话时的面无表情,嘴角竟克制不住地勾了起来。
待她彻底收拾完,这才走出房门。
无痕照例在门外候着,如同自家侍卫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可比那些侍卫要尽职,至少他只要在虞昭鸾视野之中,他就会寸步不离,半分不曾松懈。
如同昨日,马车也早早来到府门前等候,她只管上车,一路驶向皇城。但她难得耐下性子,也不曾逗弄无痕,只是乖乖坐上车,直到入宫后下车,仍是跟在善喜身后,一块走到席嬷嬷教导的地方。
席嬷嬷自然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一进来便能看到她端坐位上,下巴昂起的弧度都是那般恰到好处,既不让人感到突兀,也不曾让人觉得傲慢。
有了昨日的对比,虞昭鸾今日打入宫前就在心里过了一遍昨日席嬷嬷教导过的要点,所以从一进屋,她一改昨日的松懈,从头到脚都在套上了规矩的束缚。像是将自己装进一个罐子,只要罐子不碎,她就必须按照罐子的形状来进行一举一动。
许是席嬷嬷也没料到,不过一夜过去,虞昭鸾竟将她的话句句放在心上,乍一看果然看不出任何毛病。
她难得在严肃的脸上呈现笑意,倒是有意点了几下头,“小姐可塑之才,才一日光景,进步已经如此之大。”
“嬷嬷过奖了。”虞昭鸾谦虚道。
这也算前世她学会的一种本领,如果不是逆境之下逼着她快速成长,只怕她根本不可能撑过那几年,更别提还帮着叶廷南一步步走上王权之路。
今日既是学的形态,席嬷嬷自然是要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一边的,于是起身走近了几步。
从上到下,席嬷嬷自认并无遗漏。所以虞昭鸾也站的规矩,并不敢乱动分毫,生怕耽搁席嬷嬷的审视。
只是席嬷嬷看着看着,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玉佩,恍惚间眯了一下。也不知是对这玉佩有兴趣,她紧盯着它,一下沉默起来。
“嬷嬷?”虞昭鸾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可以开始了?”
席嬷嬷收回目光,并没有立即发问,而是正色道,“好,今日咱们将形态之为……”
一日光景总是转瞬即逝,尤其是在虞昭鸾专注于一件事时,总是不经意间便度过了一日。
许是今日讲得尽兴,席嬷嬷似是意犹未尽,又与虞昭鸾聊了一下,“小姐若还有见解,随时都能告知奴婢。”
“小女也是半斤八两,只怕嬷嬷不要笑话。”虞昭鸾轻笑着。她对礼仪之事还是生疏,但今日再听席嬷嬷所言,倒比昨日要更加轻松。想来如嬷嬷所说,过不了几日她就会熟练了,只差届时亲身实践。
席嬷嬷终是忘不了那枚玉佩,趁虞昭鸾一脸悦人,不经意说,“小姐此言差矣。小姐今日亦是有备而来,衣装得体这方面小姐总是不会出错的。这枚玉佩也是精致,算是锦上添花,可是小姐贴身之物?”
虞昭鸾原本已经注意到席嬷嬷的目光,但见她自己没有戳破,便也不打算亲自开口。现下见她问起,就顺着回答,“是啊,小女自小佩戴这这枚玉佩。是家母留给小女的。”
她说着,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子。她被宋嬷嬷领回虞府时不过三岁,此前的记忆几乎空白,根本记不起到底谁才是她的生母,更不知晓此前发生了什么。但她想探寻原因,却只能看着卧病在床的宋嬷嬷,得不到的答案总是她心里拔不掉的刺,扎进她荒芜的童年里,一无所剩。
但她还是看向手里举起的玉佩,眉眼不禁温柔起来。至少她娘亲还留了这枚玉佩给她,让她有个念想。
席嬷嬷试探地看了几眼,又道,“小姐若不介意,可能让奴婢也看几眼?”
“可以呀。”虞昭鸾大方将玉佩递了过去。
席嬷嬷仔细看着玉佩,一边说,“宫中少有这样色泽的玉器,小姐此物,一看便是上品。尊夫人定是爱女心切吧……”
虞昭鸾不懂玉器,但也知道这枚玉佩不菲。
可爱女心切……
她连娘亲是谁,又在哪里都不曾知晓,又怎知她是否爱自己。
虞府上下都只告诉她娘亲早早去了,那她也便认为,娘亲是真去了。
“小姐……怎么了?”察觉到虞昭鸾的一丝沮丧,席嬷嬷关心道。
虞昭鸾摇摇头,抿唇笑了一下,“家母早年过世,小女也不曾见过她。”
“这样呀……抱歉,是奴婢失言了……”席嬷嬷惊讶,连忙道歉。
虞昭鸾继续摇头,她并不介意,本来那已是数年以前的事,加上她重生至今,想来也是隔世,她也没什么太过感慨的。
只是席嬷嬷闻言,手里翻转了下玉佩,目光扫到玉上刻字,顿时瞳孔一紧。
她赶紧将玉佩凑近了些,生怕自己看错了,可是玉佩上的刻字和花纹都是如此熟悉。她忍不住瞪大双眼,指尖摩挲起每一道玉痕,一边问道,“这是……这是尊夫人留给小姐的?”
虞昭鸾不知道席嬷嬷为何要重新问一遍,但还是认真地回答,“是呀。家母留给小女的遗物,只有这一样。”
也就这一样物什,宋嬷嬷一直为她护着,即便当年几个姐姐拼命欺负她,甚至几次想抢走玉佩,都是宋嬷嬷拼死护了下来,说这是她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也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如果丢了,那可是让她老人家一辈子不得安生了。
至于这玉佩到底能证明她什么身份,她还没等到亲自问出口,宋嬷嬷便已经得了失心疯。
席嬷嬷又猛地抬头,使劲打量起虞昭鸾的脸庞,又问道,“小姐……可曾见过尊夫人?”
虞昭鸾有些迷惘,她也幻想过娘亲的模样,可是脑海里却根本无法浮现她完整的模样。最多只是一道影子,一个在和她离别时有些痛苦,却又决然的影子。
但具体是什么模样,她只好摇头,如实回答,“小女……自幼丧母,不曾见过。”
席嬷嬷眼里原本的希望骤然一熄,有什么话堵在她喉间,迟迟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席嬷嬷回过神,“小姐,是叫昭鸾?”
虞昭鸾点头,却不知席嬷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小姐可知,为何叫这个名字?”席嬷嬷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