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他袁绍,是他四世三公的袁家,被人用几枚铜钱,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他辛辛苦苦夺来的右冀州,结果治下的官吏百姓,竟然只认他敌人的钱?
“传我将令!”
袁绍咆哮着,唾沫星子横飞。
“全境之内,即刻禁止‘景字五铢’流通!”
“凡私藏、交易者,一律以通敌论处,严惩不贷!杀无赦!”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主公,不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谋士许攸,猛地站了出来。
他的脸色无比凝重。
袁绍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子远,你也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许攸不卑不亢,冷静地分析道。
“主公息怒。货币流通,如同治水,堵不如疏。”
“刘景的‘景字五铢’,为何能横行天下?因为它背后有实打实的信用!”
“据探报,刘景治下,一百枚新钱,可随时在其境内兑换一石粟米,或十尺棉布。其粮食布匹,堆积如山,取之不尽。”
“百姓不是傻子,他们信的不是钱,是钱背后能换到的东西。”
许攸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重。
“我军刚得右冀州,民心未稳。若强行禁止,只会逼得所有交易转入地下,黑市横行。”
“届时物价飞涨,人心惶惶,百姓活不下去,必然生乱。”
“到那时,不等刘景打过来,咱们的右冀州,自己就先从内部崩溃了!”
许攸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袁绍的头上。
他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脸上的屈辱和不甘却更加浓烈。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那我们为何不自己铸钱?!”
“他刘景能铸,我袁本初就铸不得?”
此话一出,逢纪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万分为难的苦涩神情。
他躬下身子,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袁绍的心口上补刀。
“主公……我们……铸不起啊!”
“你说什么?”
袁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逢纪苦着脸,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双方那令人绝望的差距。
“主公,刘景在常山、在邺城、在左冀州,经营了数年之久。”
“他十分重视农桑,兴修水利,治下粮仓满溢,据说已经家家户户都有两年余粮,何其恐怖!”
“他的官营纺织厂,日夜不休,棉布堆积如山,远销天下。”
“他还有我们闻所未闻的铸币防伪之术,旁人根本无法仿造。”
“而我们呢?”
逢纪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我们刚刚得到右冀州,府库空虚,粮草军用尚且捉襟见肘,哪里有海量的物资,去为我们的新币做信用担保?”
“没有信用,铸出来的就是废铜烂铁,谁会要?”
逢纪深深地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袁绍的眼睛,最后吐出了那三个字。
“主公,我们……真的铸不起!”
“铸不起……”
“铸不起!”
这三个字狠狠地砸在袁绍的心口上。
他身体晃了晃,颓然坐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