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途中,两人一路无言。
谢亦秋盯着沈泊竹的脸,不,准确来说,是一副白色面具,可面具之上,一双丹凤眼无端生出几分潋滟。
而现在,除了他,无人知晓这副面具之下,藏着怎样惊为天人的面容。他有些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让阿竹带上面具,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突然让他们下山。
眼看着马上要到山脚了,谢亦秋再也忍不住了。他竟是不知道他该何去何从。
“阿竹,马上要到山脚了,我们要去哪里?”谢亦秋一路东张西望,话音未落,却撞上了走在前方的人。
沈泊竹没有回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
“师兄……”一阵沉默之后,沈泊竹轻声说,“我们就此分别吧。”沈泊竹眼里露出几分不舍和痛苦。
谢亦秋一愣,不知道下山之后的师弟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阿竹,你可是有事瞒着师兄。”谢亦秋走到沈泊竹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平时,你只会叫我阿秋,不会如此生疏地唤我师兄。”
沈泊竹此时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在这种时候,师兄竟如此敏锐。
“师兄,我此去凶险万分,怕是一去不复回。不与师兄同行,也是希望师兄日后在山下历练归来,还能替我上山再看一眼师父。”沈泊竹微微偏头,不去看谢亦秋。
谢亦秋恨铁不成钢,一时气急,差点喘不过气来,只是指着沈泊竹说不出话来。
“阿竹,原来你眼里,师兄竟是如此贪生怕死,始乱终弃之人吗?!”沈泊竹汗颜,师兄要是不会说成语可以不用说的。但是在这样严肃的时刻,沈泊竹也生不起一丝说教的心思。
谢亦秋也自觉说错了话,挠了挠头,语气也缓了下来,“阿竹啊,你师兄武功高强,未必不能帮上你的忙啊。阿竹啊,你师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怎么不能帮你呢……”沈泊竹自顾自地往下走,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勾起。而谢亦秋一边走一遍喋喋不休,面色之恳切,真真是与在佛前有所求之人一般无二,甚至更胜一筹。
“好阿竹啊,带上师兄吧,师兄……”
“阿秋,你消停些。”沈泊竹忍不住打断了谢亦秋。
“我们去临县。”沈泊竹面色凝重,他在京城待的那一段时日里,依稀听见就是在他被污蔑之时,临县发生了山体崩塌,更加坐实了他是灾星的谣言,以至于……
不过,怎会如此巧合?只怕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谢亦秋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原地。随后爆发出巨大的笑声,连沈泊竹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眼里的笑意快要溢了出来。
“这里距离临县不过两日车程,阿秋,天色已晚,先找家客栈休息,我们明日再做打算。”
……
清晨,天蒙蒙亮。
沈泊竹和谢亦秋带上干粮,骑着马匹朝临县的方向奔去。两人日夜兼程,终是在第二日傍晚到达了临县。
自进入临县起,一路上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倒是让两人生出一丝温暖。
“阿竹,这里可真是不错,我们日后可是要在此隐居,当隐世的大侠!”谢亦秋兴奋道,沈泊竹并不意外,一路上,他们走过了大山,穿过了森林才来到这个地方。
“阿秋说是,那便是吧。”沈泊竹沿着街道,一家客栈矗立在不远之处。这家客栈一楼是茶馆,二楼才是供客人歇脚之处。
两人走进客栈,付了银钱之后便直接歇息在客栈之中。
沈泊竹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翻涌。临县隐于大山之中,这里是最好谋划阴谋之处。可这阴谋,也只是沈泊竹的猜测。他想,想要解答心中的困惑,他不得不在此处待上一段时日。思及此,沈泊竹便闭上眼睛睡去了。
两人便坐在了茶馆之中喝茶,与昨晚的冷清不同,早上的客栈,来来往往的行人众多,大多是在此歇脚的百姓来此处喝上一壶热茶,每每听到他人谈论到有趣之处,便会爽朗地大笑。
不过,一道声音传来,却让沈泊竹不由得将耳朵凑了上去。
“哎,你们听说了吗?再过两日,段大人又要来临县了。”
“算算日子,也是了。说起来这段大人在我们临县施粥也有十个年头了,可有人拜访这位段大人?”
“害,此前便听说这段大人行踪不定,爱好除恶扬善,不过这位段大人常年身穿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面具,无人见过他的相貌,坊间传闻众多,有人说段大人容貌丑陋,不便见人,有人说这段大人除恶之时被伤了脸,面目可怖。曾有女子因此施粥善举,愿嫁与段大人为妻,不论相貌。你猜这段大人怎么说?”
“怎么说?”众人此刻也安静了下来,就连谢亦秋都忍不住坐到了那人的桌旁。
“段大人说,他已有心上人,只可惜心上人意外走失,他便在各个地方设立施粥之处,以此来寻找他的心上人,也为了他的心上人不挨饿,所以每当有乞儿无饭可吃时,便可去施粥之处领一碗免费的粥。再过两日,便是他来送粮之日。那女子听完,心下了然,回去之后便与家中姊妹述说,一时间便又多了许多爱慕段大人的女子。每次段大人来,街边便有许许多多的女子朝他扔手帕,好不热闹。”
众人听及此不由得啧啧称奇,可沈泊竹心中却有些不痛快。
他有些羡慕这位段大人的心上人,走失许多年却仍有人在乎她,可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