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听话。”
那时候的念钦每天最期待放学的时候,回到家扑进老人的怀里,身边缠着一只傻猫。
老太太会笑着问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他就会开始讲,年小的孩子见什么都很稀奇,一堆话似乎讲也讲不完。
“奶奶,”那时候的他牵住老人的手,眼睛微光闪动,“我以后每天都给你讲,你要记得等我。”
“好。”
她是这样说的。
但是她食言了。
那一天念钦打开门,冲进去以后没有看到人。
没有站着的人。
“奶奶?”
“奶奶,你不要睡地上,会感冒的。”
“奶奶……你醒醒好不好。”
”说好听我讲故事的……”
“骗子,醒醒……”
“奶奶……”他跪在地上,尝试牵起老太太的手,最后只好垂下手覆盖于上面,泣不成声:“我会更听话的……你不要离开……”
“求你了……”
那天他求了很久,双腿失去知觉,还是没有换来奇迹,他再也听不到那声'小钦',也永远回不到过去。
葬礼并没有多么盛大,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久跪于前,为她捧起最后的道路。
离别,亦是人之常情。
那天他的父亲将他带回了'家',信誓旦旦地说对他好,那个私生子有的他也会有。
“旭辉,叫哥哥。”他的父亲将那个私生子带到他面前,那个孩子比他高半个头,身上穿着的都价值不菲。
而他只有几件旧衬衫和老太太为他织的毛衣。
那个孩子嫌弃地往后躲,鄙夷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我才没有什么哥哥。”
“旭辉,你要……”
“我不要!!”那个孩子尖叫起来,“他这么恶心的人才不是我哥哥!”
父亲愣一瞬,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将他们带上楼。
他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瞟一眼大骂起来:“你怎么给他带回来了!这种东西你干什么搞回来!”
只是'东西',在她眼里连人都算不上。
“他也是我们的儿子啊,老人都死了总不能不管他。”
“我没有这个儿子!这种东西让他自生自灭得了,你犯什么神经这么关心。”
从那以后,没有人瞧得起他,只是随意收养的'野狗',最低贱的东西。
那天他的'弟弟'拿起剪刀,毁坏了老太太为他织的毛衣。他唯一一次对他们动怒,摁住那个私生子打,女人尖锐的骂声、孩子的哭声、外人的指责纠缠错杂,发狠般勒住他的脖子,呼吸也是奢求。
脸因为力道偏过去,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耳边响起嗡鸣声,侧脸上的红印越发清晰起来。
他的母亲怒不可歇地指着他,连嘴唇都在颤抖:“你就是个野种。”
而他说,野种也是她生的。
最后他被关在储物间里,靠着泛出恶臭、表面布满污垢的拖布和水桶,身上的伤隐隐作痛,耳边依旧是嗡鸣,衣衫沾上脏物。
他抬手擦脸却一阵刺痛,手背沾上些许血迹,腹部被踹得绞痛,张嘴却只能吸进浑浊沉闷的气体。
“奶奶……”他喃喃自语,眼皮沉重得抬不来,他迷迷糊糊看到奶奶将他拥在怀中,柔声细语地对他说,“小钦,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委屈。”
他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话语死死卡在喉中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他急得往前拉住老太太的手,触碰到的那一刻,她的身影消失于长风中。
“不要!”他扑倒在地,怔愣地抬起头,四周蔓延开一种艳红色的茎,泛着幽黑的雾光,有些透明又看不真切。
艳红的茎开出花来,细如针丝的瓣叶微垂,失重感涌上来,伴随着氧气逐渐稀疏,被窒息感淹没。
原来鱼也会溺死在水里。
哪怕那是孕育它生命的地方。
“做好了,过来吃吧。”
“嗯?”念钦抽离思绪,望着他的背影发愣,随后走到餐桌前坐下,忍不住夸赞道:“挺香的,你的手艺挺好的。”
“嗯。”
他接过安维夏给的筷子,低头吃起来,门铃突然响了。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