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或者,神秘莫测的大英?
凤瑶眼角微挑,淡然将柳襄这话放于心底揣度,则是片刻,柳襄垂头下来,继续道:“柳襄今日将信笺吞下,的确是为防止信笺上的字迹败露,从而致使那写信传信之人被暴露。但若那人有心,便是柳襄这次将信笺吞了,许是不久,那人仍还会偷偷送信来。”
是吗?
不得不说,柳襄这话,说得倒是条条是道,似是并无虚言。
只不过,而今大周营地之中,当真有异心之人?又或者,这看似太平的大周营地,实则,也是暗潮涌动,人人之心,表面虽安,但实则,却早已是风起云涌,安定不得?
心思至此,凤瑶面色也稍稍而深,则是片刻,便低缓平寂而道:“无论那人是否还会再来送信,这都是以后之事,且还是那话,你自己好自为知。”
嗓音一落,淡然回头过来,正要踏步而行,却是足下还未来得及动,柳襄那微微急促的嗓音再度扬来,“难道长公主就未有半点怀疑大周皇上之意?所谓无风不起浪,且说不准就是大周皇帝与楼兰或是大英之人勾结,刻意在长公主面前演戏罢了。是以,万一其中有大盛的降兵极是不满大周皇帝,从而将此事想告知长公主,难道长公主就未有半点怀疑大周皇上……”
这话入耳,一道道冷冽之意骤然在心底起伏。
凤瑶足下再度一停,不待柳襄后话道出,便阴沉沉的回头朝他望来,冷声而道:“住口。”
柳襄再度一怔,后话下意识噎住,无奈孱弱的朝凤瑶凝着。
凤瑶径直迎上他那双修条的眼,继续道:“你近日连续诋毁大周皇上,更几次三番在本宫面前生事,柳襄,本以为你此行能安分守己,却不料你处处诋毁旁人。如此,你可是想让本宫遣你回大旭?”
柳襄瞳孔一缩,孱弱苍白的面色终是变得紧蹙开来。
“柳襄并未想生事,柳襄仅是不想让长公主受骗罢了,毕竟大周皇上曾经的确欺瞒过长公主,且有第一次说不准便有第二次,柳襄也仅是……”
“柳襄!”
短促的二字,威仪磅礴。
柳襄薄唇动了动,终是再度噎住了声。
他满目起伏的朝凤瑶凝着,沉默片刻,面上复杂之色似要浓得滴落下来,却也仅是片刻,他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稍稍垂头下来,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凤瑶的双眼,薄唇一启,嗓音也变得缓慢平顺开来,只道:“柳襄一时情急,言道之言并未经过深思熟虑,望长公主见谅。长公主待柳襄不薄,柳襄也仅是不想让长公主有何闪失罢了,是以,但若言语有何处不当,望长公主莫怪,今日之事后,柳襄也会如长公主之言安分守己,定不再生事,但若旁人有何欺瞒甚至算计长公主之意,柳襄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与之抗斗到底。”
他突然就放缓了嗓音,也突然放缓了态度。且嗓音越到后面,语气便也越发的变得平静自若,再无波澜。
待得嗓音落下后,他就那般静静的跪在原地,整个人低眉顺眼,神情与平静自若。
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则心生沉杂,却已是未有留他之意。
亦如颜墨白所说,常年生长在风月场子里的人,自是见惯了人性冷漠,也受尽了风月凌辱,是以,一旦遇上心有触动之人,便会一直想攀附而上,只可惜,柳襄有这心思,她虽管不了他的心,但他若明枪暗箭的针对颜墨白,便是犯她忌讳。
柳襄不过是三言两语中伤颜墨白罢了,但他却未料到的是,如今她姑苏凤瑶与颜墨白是从生死相携之中一点一点走过来的,而今好不容易误会消除,好不容易能安然交心,如此状态,她心有守护,的确,不愿任何人来破坏。
思绪至此,凤瑶并未言话,仅是再度深眼朝柳襄扫了一眼后,随即便再度踏步而前。
身后,冷风浮动,清清冷冷,却再无柳襄的嗓音扬来。
待得走得远了,冷风肆意拂乱了额头的发,凤瑶这才稍稍回神过来,指尖微抬,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待得一切完毕,她才头也不回的唤,“伏鬼。”
短促的二字,语调幽远磅礴,淡漠尽显。
“长公主有何吩咐。”伏鬼神色微动,刚毅低沉的在后方回话。
“你等会儿去安排安排,将柳襄,遣回大旭。”
这话一出,伏鬼蓦地怔了一下,却是片刻之际,便已刚毅低沉的应了话。
凤瑶不再多言,径直往前,待抵达主帐外时,只见主帐已是灯火通明,那赤黄的光影摇摇晃晃,虽不够明亮如昼,但也算是为这寒夜增添了几许暖意。
“长公主。”眼见她缓缓归来,帐篷外整齐而列的几名精卫纷纷朝她恭呼。
凤瑶下意识朝他们扫了一眼,随即再度往前,却待掀开帘子入得主帐内时,一股股灼热的火气迅速驱散了满身的寒凉。
她眉头微微一皱,转头而望,果然见得帐篷一角那几只暖炉全数而点,暖炉内的火苗子也四方跳跃,熊熊而旺。
“回来了?”正这时,一道温润平缓的嗓音缓缓而来。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循声而望,便见那满身素白修条的人,正坐定在圆桌旁,且他面前那圆桌之上,竟是摆满了菜肴,而桌上最是突兀的,则是那一大坛子酒。
她瞳孔几不可察一缩,并未回话,仅是缓步朝他行去,待坐定在他身边,才稍稍放缓脸色,低道:“可是身子骨又觉得冷了?”
若不然,这厮怎会再将帐篷内的所有暖炉都点燃。
“也非是觉得冷,只是此地的气候夜里寒凉,是以多点些暖炉也无不妥。”说着,温润而笑,继续朝凤瑶如常的问:“凤瑶可是不习惯那么多暖炉?”
凤瑶缓缓摇头,并未言话,指尖则下意识朝他手腕探去,再度把脉。
他似是已然习惯凤瑶这般突然而来的的把脉,整个人一动不动,仅是那双深邃的瞳孔含笑朝凤瑶凝着,也未多言。
待得一切完毕,凤瑶才稍稍将指尖从他手腕挪开,他也不多问,仅是稍稍抱着酒坛子在桌上倒了两盏酒,随即将其中一盏朝凤瑶推来,平缓而道:“天冷,凤瑶先喝盏酒暖暖身。”
凤瑶神色微动,正待犹豫,他则笑道:“饮酒虽是伤身,但少喝些倒是有所好处,且今日我高兴,凤瑶也不打算陪我饮上一杯?”
这厮都将话说到了这程度,再加之他瞳孔中也透出着不曾演示的期盼之意。